中國人也參與了火燒圓明園,甚至還有人爲英法聯軍提供幫助

史海撷英 2024-05-07 09:29:59

近代中國,有一個園子的被焚一直牽動著國人的神經,至今說起,人們仍有切恥之痛。這個園子就是——圓明園。

圓明園本是滿清皇家的私人園林,結果被人搶劫、焚毀了。一個園子的被燒,早已上升到國恥的高度,但其中的真相卻又衆說紛纭。

今天撇開侵略者的滔天罪行不說,而是仔細扒一扒圍繞圓明園的被搶、被燒的細枝末節,用心感受一下圓明園被毀的罪魁禍首,到底是誰?

被“抹黑”的帶路黨

圓明園的第一次被燒,在史學界有個衆口一詞的說法,那就是英法聯軍在一個名爲龔半倫的中國人的鼓動唆使下,才兵進圓明園的。

龔半倫是誰? 龔半倫原名龔孝拱,字橙,晚號半倫。他的名望雖不大,但是,他老爹卻是晚清有名的詩人——龔自珍。

托馬斯・弗朗西斯・韋德

許多有關晚清的野史中都說,龔半倫精通滿、蒙、藏及英語,學貫中西。他在上海給英使威妥瑪當秘書,英法聯軍侵入北京時,跟著威妥瑪也到了北京。

據《清朝野史大觀》載:“定庵子孝拱,字橙,晚號半倫。半倫者,無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而尚嬖一妾,故曰半倫雲。半倫少好學,天資絕人,顧性冷僻而寡言語,好爲狹邪遊。中年益寥落,至以賣書爲活。英人威妥瑪立招賢館于上海,與之語,大悅之,旅滬西人均呼爲龔先生而不名,月致百金以爲修脯。庚申之役,英以師船入京,焚圓明園,半倫實與同往。橙單騎先入,取金玉重器而歸。”

在《清史演義》中,龔半倫的“漢奸”形象更加生動: “圓明園中火光燭天,一個穿洋裝的中國人在導引放火,恒祺問他是誰,他大聲道:‘誰人不曉得我龔孝拱,還勞你來細問!’”這裏說火燒圓明園給英法聯軍領路的人是龔半倫。

《同治重修圓明園史料》記載,“初有奸人龔孝拱者,遊海上,以詐通于夷,聞圓明園多藏三代鼎彜,龔故嗜金剛刻,至庚申京師之變,乃乘夷亂,導之入園,縱火肆掠……”這裏也說是龔半倫給英法聯軍引的路。

《圓明園殘毀考》說:“及英兵北犯,龔爲向導曰:‘清之精華在圓明園。’及京師陷,故英法兵直趨圓明園。”

圓明園遺址

因爲有了以上被載諸“史冊”的“鐵的證據”,後來的許多曆史學家在講述這段曆史時,也都采信是龔半倫給英法聯軍帶的路。其實,這些所謂的“史料”,可信度是非常低的,甚至可以說是有人有意拉龔半倫出來推诿責任的。

王韬曾經證明,龔孝拱在英法聯軍入侵期間,甚至連人都不在北京。學者葉斌在《龔孝拱事迹考》中,作出了“可以推定龔孝拱沒有引導英人焚燒圓明園”的結論。汪榮祖也在其《追尋失落的圓明園》一書中認爲:近代以來大多數人認爲龔半倫是引導英法聯軍入圓明園的罪魁禍首,主要是因爲龔半倫會英語與英國人關系好的原因。這樣就將龔半倫視爲罪魁禍首和漢奸是有失公允的。清人黃浚在《花隨人聖盦摭憶》中也說:“相傳爲龔定庵至導子龔橙又傳爲李某,其實,皆蓋不能考實。”黃浚隨後又指出:“圓明園之富麗,舉世之人恐不知者甚少,何待半倫之言”。而且,當時如果龔半倫帶領英軍進入圓明園,爲何會比沒有向導的法軍後到,讓法軍捷足先登?這也是個問題。王韬在《淞濱瑣話》中記錄道:“庚申之役,英師船闖入天津。孝拱實同往焉。坐是爲人所垢。”

一份聖旨泄露的“秘密”

如果不是龔半倫充當的帶路黨,哪又會是誰參與了這起“損國害民”的惡事呢?

鹹豐帝在鹹豐十年(1860年)八月曾下了道谕旨:“該夷去國萬裏,原爲流通貨物而來,全由刁惡漢奸,百端唆使,以致如此決裂。”

鹹豐帝的谕旨中並沒有說給洋人帶路焚毀圓明園的是龔半倫。如果不是龔半倫,那又是誰領著英法聯軍去燒的圓明園呢?

其實,晚清有個叫楊圻的,在他撰寫的《檀青引》一書中記載:“總管圓明園事務大臣文豐,方寵盛,承旨遣人采江浙美女以進,更廣台沼以居之。諸姬皆漢人,殊色善歌舞。時秋暑猶盛,上方與諸美人避暑福海,蕩木蘭之舟,歌涼風之曲。聞變,于八月八日,倉猝率後妃、皇長子巡幸木蘭,诏恭親王留守京師。奸民李某,導聯軍劫圓明園,珠玉珍寶,盡出三朝禦府子希世之物,不知紀極,掠殆盡擇其尤者,以英法軍縱火焚宮殿,火三日不息,諸美人不知所終。文豐北向再拜,投福海死之,從者郎員數人。”還有一種說法:“焚掠圓明之禍首,非英法聯軍,乃爲海澱一帶之旗人。”人們找出了李姓旗人這個“刁惡漢奸”。如果龔半倫是李某的誤寫,那麽李某已經被下獄處死,龔半倫爲何還活得好好的?

這樣的新聞發布後,朝廷覺得這樣的報道是在“抹黑”滿人,所以,朝廷上下都不能允許有滿人帶路這種對清朝不利的說法,于是,他們又想方設法“找”個漢人給英法聯軍帶路。而漢人龔半倫正好又在給英法當差,于是直接就把大帽子扣在他頭上了。

其實,給外國人當差的不只龔半倫一個,爲什麽這個罪責就選擇讓他承擔呢?滿人之所以找到龔半倫來背這個鍋,是因爲他有“犯罪動機”。

“動機”是因爲他老爸。龔半倫之父龔自珍爲官清正廉明,對清朝的腐敗及弊政不滿,曾寫《明良論》議論抨擊朝政,滿族官員借此參劾龔自珍,後龔自珍在深夜暴亡。龔半倫得到證據,知道其父是被八旗官僚暗害,所以他一直伺機爲其父報仇。

不管誰是帶路黨,也不管有沒有帶路黨,但圓明園被人給燒了卻是事實。那麽,英法聯軍爲什麽燒掉這個建造精美的萬園之園呢?這就得從那幫英法聯軍爲何要兵進北京說起。

都是修約惹的禍?

鹹豐帝下過一道谕旨:“該夷去國萬裏,原爲流通貨物而來……”李元度在《林文忠公事略》裏也談到:“時方以西洋爲憂,後進鹹就公請方略。公曰:‘此易與耳!終爲中國患者,其俄羅斯乎!吾老矣!君等當視之。’然是時,俄人未交中國者數十年,聞者惑焉。”那些洋人搞來搞去的,就是想和中國人做生意,這要是放到現在,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在晚清,這卻是一件有損國格的事。

鴉片戰爭後,中英簽訂了《南京條約》,十二年後,英國人又跑來找事了,要求修約。

什麽是修約呢?英國人覺得,《南京條約》都簽十幾年了,大清應該明白自由貿易的好處吧?那麽第一次開放的廣州、廈門、福州、甯波、上海這五個通商口岸就顯得不夠了,英國人希望大清能把全國都開放了,實在不行的話,沿海大城市、長江沿岸城市都開放也可以。而且《南京條約》規定,英國人只能在這五個城市活動,中國其余城市都不能去,英國人希望這回能在全中國暢行無阻。還有,兩國之間最好能互派公使,方便兩國搞外交。另外,英國人還希望能向大清皇帝親遞政府公文,英國人以前想和大清最高領導人搞搞交流會晤,根本就沒門,大清皇帝根本就不見, 各級官員也都踢皮球,沒人理。

這樣搞來搞去的搞了好久都沒個結果,洋人就煩了——道理講不通,就來硬的,所以,英法才組成聯軍進犯大清。

在火焚圓明園之前,英法聯軍曾派遣39人的談判隊伍到清廷談判。但以僧格林沁爲主的滿人狂妄自大,肆意侮辱折磨來使,草菅人命。

談判沒談攏,那就擒賊先擒王吧,清廷竟將以巴夏禮爲首的談判代表都給拘留了。在英法的強烈要求下,清政府仍不同意放人,于是,英法聯軍就直接攻入北京。

恭親王在給皇帝的奏折中說:“二十二日早,因該夷抄至德勝、安定二門,事情緊急,連夜約同文祥出城,複給該夷照會,許以送還巴酋,並令巴酋寫信與額酋,令其止兵。乃照會發去之後,該夷並無回字,至午間該夷已抄至德勝門土城外,暗襲僧格林沁,我軍不戰而潰,敗兵紛紛退至圓明園,夷匪亦銜尾而來。”

這是當時負責留守官員的報告,是最真實的一手史料:英法聯軍是被清政府的無理與蠻橫引到圓明園的。這樣,說龔半倫或者李姓旗人引領英法聯軍去圓明園搶劫,就不能成立。

由此看來,那個姓李的旗人也是給人頂罪的。李姓旗人雖然不是引人入園的帶路黨,卻也是當時千萬個入園搶劫的旗人之一,這應該是不虛的,不然,他也不會把腦袋給混沒了。

圓明園惹誰了?

英法聯軍攻入北京後,發現除了巴夏禮和秘書關在刑部大牢裏外,其他37人都被關在圓明園。英法聯軍趕到圓明園,把這些人解救出來後,發現只剩下了19人,有20個已經被整死了。而且有些人的屍體被大卸八塊,砍掉胳膊的,砍掉腿的,慘不忍睹。

後來有個幸存者回憶說:被逮的人裏面有個叫的鮑爾比的《泰晤士報》記者,被抓起來後第四天就被整死了,屍體被扔到野地裏餵野狗,吃光了。還有個安德森中尉,手腳被重度捆綁生了蛆,蛆一直蔓延到全身,精神錯亂狂叫三天,死了。還有一個法國人,身上也生了蛆,蛆爬的他嘴巴、耳朵、鼻子裏全都是,痛苦而死。這個幸存者還說,他在獄中數蛆,每天能繁殖1000只。

看到了這些場景,英法聯軍怒不可遏,對大清的野蠻忍無可忍。聯軍的總司令額爾金表示,必須要給清朝一個慘痛的教訓。因爲這些俘虜是在圓明園內被虐待而死的,所以要燒了這個園子。

圓明園遺址

這個說法是否正確?隨後的圓明園又遭遇了什麽樣的摧殘呢?

圓明園的破碎記憶

對于圓明園的被燒,已無完整史料可查,只能從零碎的史料中拼湊點破碎的記憶。

鹹豐十年九月初三(10月16日),內務府大臣寶鋆在《寶鋆奏禁園被搶印信遺失折》中說,八月二十三日(10月7日),有200名侵略軍闖入萬壽山清漪園,“將各殿陳設搶掠,大件多有傷損,小件盡行搶去。”第二天,侵略軍又沖進玉泉山靜明園,搶掠一番。在這封奏折上,寶鋆還說:“靜宜園,夷人並未前往,各殿陳設,照舊封鎖。”鹹豐十年九月初五日(1860年10月18日)放火燒圓明園之前,額爾金還在北京張貼了告示,說明了燒圓明園的原因和預定的放火時間:“任何人,無論貴賤,皆需爲其愚蠢的欺詐行爲受到懲戒,18日將火燒圓明園,以此作爲皇帝食言之懲戒,作爲違反休戰協定之報複。與此無關人員皆不受此行動影響,惟清政府爲其負責。”

清代王湘绮所作《圓明園詞》曾注:“夷人入京,遂至宮闱,見陳設富麗,相戒勿入,雲恐以失物索償也。及夷人出,而貴族窮者,倡率奸民,假夷爲名,遂先縱火,夷人還,而大掠矣。”對此,民國時期黃秋嶽評說:“湘绮此段箋釋明了。焚掠圓明之禍首,非英法聯軍,乃爲海澱一帶之窮旗人。”

越缦堂鹹豐庚申八月間日記爲補證:“二十三日甲申記:聞恭邸逃去,夷人據海澱,夷人燒圓明園,夜火光達旦燭天。二十四日乙酉記:聞夷人僅焚園外官民房。二十五日丙戌記:今日丙外各門盡閉……蓋城外劫盜四起,只身敞衣,悉被掠奪。二十七日戊子記:聞圓明園爲夷人劫掠後,奸民乘之,攘奪余物,至挽車以運之,上方珍秘,散無孑遺……”“圓明園一役,其始聯軍僅焚園外官吏房,或爲軍事上必要之舉動。而許多旗人土匪,即乘機劫掠,于是聯軍旋亦入園。”

汪灏年

清朝有個叫汪康年的,他寫了篇名爲《記英法聯軍焚劫圓明園事》的長文,裏面記載了一件好玩的事。英法聯軍在圓明園准備放火,卻發現沒有點火的東西,“各軍並無火器,唯有水桶、水鍋而已”。聽說聯軍遇到了困難,附近海澱百姓紛紛帶上火盆、稭稈趕來,助洋人一臂之力。

汪康年記載,英法聯軍放火後,中國人跟在後面“到處引火延燒”,讓火勢擴大。這些清朝百姓完全不覺得圓明園跟自己有什麽關系,最大的願望是能跟老外一起多搶點寶貝出來。

中國第一曆史檔案館編印的《圓明園》等資料也記錄了當時的情形:居住在圓明園周圍、海澱一帶的上萬民衆連日到圓明園搶劫。局勢平息後,朝廷從當地民衆手中收繳回大量文物珍寶。黃濬《花隨人聖盦摭憶》也說:“圓明園—役,其始聯軍僅焚園外官吏房,或爲軍事上必要之舉動。而許多旗人土匪,即乘機劫掠,于是聯軍旋亦入園,終則張貼告示自述理由,所席挾之戰利品,猶存倫敦、巴黎可證。惟聯軍僅取其大者貴重者,余多仍入匪徒手。”

愛新覺羅・奕詝

英法聯軍打進北京前夕,鹹豐皇帝帶著高貴的皇室貴胄先溜了,只顧自己性命,扔下百姓不顧。國君不愛民衆,又憑什麽指望民衆拿自家性命去愛君?

太平日子統治者作威作福,剝削民衆,災難來了又扔下民衆不管自先逃命,導致積蓄已久的民衆怨氣自然如火山一樣爆發。

劫後無余生

都說“劫後余生”,可是,圓明園在經曆了英法聯軍的那場大火後,仍是災難重重。

英法聯軍罪惡固然是滔天一般,但對那些尾隨在洋人屁股後面,參與了整個劫掠、焚毀圓明園的國人又該如何評定?實是令人蒙羞,令人感到悲哀。

國人毀壞圓明園的意念和力量才是最爲瘋狂最爲持久最爲恐怖的。在鹹豐十年(1860年)大火後的三四十年中,國人圍繞圓明園的盜竊真是沒完沒了,值錢的物品偷光後,他們又將散落、埋沒于土中的細碎寶物挖地三尺來搜尋,難怪時有諺曰:“篩土,篩土,一輩子不受苦。”

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八國聯軍進入北京,清政府對圓明園再度失去控制,趁火打劫的國人這次來了個“利索的”——園內大小樹木被砍伐殆盡,建築、木橋的柱子遭鋸斷。辛亥革命後,進入北京的軍閥把圓明園作爲建築材料場,能做建築材料的東西幾乎全部被搜盡,張學良爲其父建陵園時,就曾命人從其中拉走諸多石料。

圓明園遺址

經過此劫,一些殘存建築全成過眼煙雲。從民國二十九年(1940年)起,圓明園內平山填湖開田種稻,湖山勝景蕩然無存。

導致圓明園被焚毀,清王朝政治統治上的腐朽欲墜、軍事上的軟弱無能才是最直接的原因,外敵入侵只是提供了一次契機而已,“元凶”是誰很清楚了。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雠。”“古今不愛民之政府亦必不爲其民所愛,以甘言利口欺民之政府,其民亦終必不爲其所欺。只知以義務責難人民而不自知其義務所在及盡其義務于人民之政府亦終必至于崩潰。”這就是封建專制獨裁統治的結果。

但是,一百年多年過去,有些奇怪的事情卻發生了:皇帝家的私人地盤被燒了,人家自己的老百姓跟著去打砸搶燒,一點不心痛,這些後人卻恨得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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