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知識丨北宋大臣通契丹語嗎

大道知行 2024-04-03 12:54:46

優越文化往往作繭自縛,過度的優越感,導致自我中心,旁若無人的心理。契丹是壓境強鄰,理應知彼知己,事實恰巧相反,朝廷怕大臣通外語,會通外敵,而大臣們居然也無人指出了解敵情的必要。

北宋如此,南宋尤甚。出使親曆金國,無從考察,眼看金國用通漢語的人,也無動于衷。開禧年間,貿然作戰,就出于誤聽不確的片段情報。蒙古幾次進攻,竟也不知虛實。

宋代不重外語的習慣,一直傳到近代。清末一群名爲講洋務的大臣,有幾個通曉外語?在抗戰前後,知識分子很少學日文,好像學日文,就有想作漢奸的嫌疑。抗戰既不知彼,戰後清查日本劫奪的資産,照樣胡塗。

——劉子健《宋史測度·引言》

北宋安定,澶淵之盟之後對契丹保持長期和平是一個大因素。和契丹辦外交的大臣是不是有通契丹語的呢?這也是頗有興趣的問題。一般印象之中覺得好像很少。儒臣不學這種夷語的末技,多半用通事通譯。反映中國文化“自我中心”的態度,對于外國情形,不夠注意。並且通外國語,還可能被君主懷疑,戴上一頂帽子,說是有私通外國的嫌疑。

耶律弘世墓墓道東壁“契丹官吏圖”

但是姚從吾先生以爲有重要的例外。負責澶淵交涉的曹利用是通曉胡語的(原載《大陸雜志》六卷三期《女真漢化的分析》,收入《宋遼金史研究論集》,頁二七八—二九〇,1960年)。證據是楊仲良的《續資治通鑒長編本末》(以下簡稱《長編本末》)卷一五。這書有廣雅書局光緒十九年本,頁一四,的確有這樣的文字。曹利用說:“臣鄉使胡,曉胡語,又密伺韓

(是契丹的使臣)。聞其乘間謂左右曰,爾見澶州北寨兵否?勁卒利器,與前不同。籲,可畏也!”

這例外有點突兀,因此引起懷疑和一點小考訂。《長編本末》另有一個清抄本(台灣圖書館藏),比廣雅刊印得早,還有題跋,眉批,和斷句。這本子卷一五,頁一五的文字不同:“利用對曰,臣鄉使胡。曉胡語人密伺韓

。”下文相同。“曉胡語人”四個字下面沒斷句。校勘的人覺得句法不順,不知道怎麽講好,加了個眉批說:“疑胡人語。”這眉批也是覺得曹利用可能通曉“胡人語”。

宋代楊邦基《出使北疆圖》(局部)

其實,原文不算太錯。應該解釋爲曹利用派了一個“曉胡語人”去“密伺韓

”,取得情報。曹利用以使臣身份,常和韓

在一起,按情理不便先走開,然後又偷偷回去,躲在一邊,親自去“密伺”對方的使臣。還有一點證明。李焘的《續資治通鑒長編》(浙江書局本),卷五八,頁一四說:“利用對曰,臣鄉使曉契丹語又密伺韓

。”這句法有點不順。其實這“又”字是“人”字之誤,應該讀爲“臣鄉使契丹語人,密伺韓

”。曹利用剛剛使胡回來,用不著說“臣鄉使胡”。抄本的《長編本末》可能是多了一個“胡”字,可能也是“臣鄉使曉胡語人”。這樣解釋就使《續長編》的原文和《長編本末》所引用的都一致了。至于廣雅書局本的《長編本末》,兩個錯都有,多了一個“胡”字,也把“人”字誤爲“又”字,句法就不順了。

從這版本小考訂看來,派個懂契丹語的人去偵探,曹利用自己是未必通契丹語的。不但如此,一般說來,學契丹語還是罪狀。《歐陽永叔集》(國學基本叢書)卷三,頁八一,余靖的神道碑銘說,出使契丹而貶官:“契丹卒自攻元昊。明年,使來告捷,又以公往報。坐習虜語,出知吉州。”像夏竦誣告石介詐死出走,想結合登州萊州的強悍,暗通契丹,因此開棺驗屍。又像富弼出使,剛回來就被懷疑有暗通契丹的嫌疑。這都是有名的案子,可以看出北宋君主的心理,怕契丹,猜疑臣下,一以鞏固君權爲重,甯可讓有辦外交能力的人員不通外語,不能直接通曉外國情形,不能使外交更有成效。

◎本文轉載自“中華書局1912”,圖源網絡,圖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聯系刪除。

0 阅读: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