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神宗收取礦稅引發高淮亂遼,最終催生努爾哈赤的崛起

史海撷英 2024-04-08 11:27:34

萬曆二十四年(1596年),對于明神宗來說,這一年不太好過,大明各地都在伸手向他要錢,甯夏之役平定不久,播州楊應龍之亂反反複複,還未徹底解決,外面還要幫助李朝對付日本,更要命的是皇宮著火還需要修複,處處要銀子,讓好不容易過上幾年富裕日子的萬曆又捉襟見肘起來。

明神宗整天哀聲怨道,心疼銀子,自然引起有心人的關注,府軍前衛副千戶仲春眼看明神宗愁銀子的事情都瘦了,主動上奏,要求明神宗到各地開礦,然後收稅,用礦稅彌補內帑,對于這個提議,明神宗自然滿心歡喜,派宦官到各地開礦收稅,這就是明神宗收取礦稅之始。

一時間明朝各地都掀起了開礦收稅的狂熱,各個外派的稅監也賺得盆滿缽滿,加上是爲皇帝辦事,在地方上又可以說一不二,稅監成爲宮內很多宦官掙破頭都想幹的美差。

比如尚膳監任監丞高淮就很心動,高淮並不是自幼進宮,相反還是有妻有子的人,只是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心一狠,直接自閹入宮,成爲一名宦官,個中緣由,大概也就他知道,入宮後,高淮憑借自己出色的能力,成爲了從五品的尚膳監任監丞。

眼看宮內宦官去各地成爲稅監,高淮也非常眼紅,在自己的運作下,于萬曆二十七年(1599年)三月以欽差遼東礦稅使的身份前往遼東撈銀子去了。

九邊重鎮示意圖

遼東雖然是大明九個邊鎮之一,但明朝中後期,大明在這裏的統治早已薄弱,不僅蒙古部落連年寇邊,就連一直羁縻統治的女真部落也時不時的冒出刺頭出來,也因此,從明世宗之後的遼東總兵就沒有能任職超過三年的,也讓遼東總兵一度成爲很多人不想擔任的官職。

後來李成梁來了,靠著自己出色的能力,短短幾年就穩定了遼東的局勢,又多次壓制不少女真的刺頭,爲了讓自己長期可以鎮守遼東,李成梁采取養肥就殺模式,只要有一個女真部落強大,李成梁就會暗地裏創造條件讓其反明,甚至不惜逼反他們,然後帶來大軍鎮壓,一來可以撈取軍功,二來又可以威懾其他女真部落,屢試不爽。

就這樣,李成梁在遼東總兵的位置上一幹就是二十來年,給朝廷一種遼東局勢還不錯的錯覺,實際上這個地方問題已經非常嚴重了,明朝以來,遼東地區天災人禍不斷,僅明世宗在位四十五年的時間裏,遼東就發生了三十七次各種災害,差不多一年爆發一次。而除了自然災害就是朝廷苛政盤剝,賦稅繁重之下,民衆早已不堪壓迫,加上抗擊日軍,作爲後方基地的遼東又被朝廷征調大量民夫前去運送物資,大量勞動力被迫脫産,留下的老弱病殘又無力耕作,整個遼東土地一片荒蕪。除此之外還有曾經連年寇邊的蒙古大軍,不斷鬧事的女真部落,渾水摸魚的土匪等等,可以說到了萬曆中期的時候,遼東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好在有李成梁坐鎮,整體可以拿捏蒙古人和女真人,所以即便遼東這個蓋子下面問題一大堆,表面看起來其實算過得去。

萬曆十九年(1591年),六十多歲的李成梁被彈劾去職,遼東再一次迎來十年八總兵時期,如此混亂,按理說明神宗應該重視了吧,但明神宗覺得,比起沒錢來,這些事都是小事,哪怕有人勸谏遼東當時不適合開礦,但明神宗不聽,“礦稅使四出,有司逮系累累,純極論其害,請盡釋之,不報。已,諸閹益橫,所至剽奪,汙人婦女。四方無賴奸人蜂起言利:有請開雲南塞外寶井者;或又言海外呂宋國有機易山,素産金銀,歲可得金十萬、銀三十萬;或言淮、揚饒鹽利,用其策,歲可得銀五十萬。帝並欣然納之,遠近駭震。純言:‘緬人方伺隙,寶井一開,兵端必起。余元俊一鹽犯,數千贓不能輸,而欲得五十萬金,將安取之?機易山在海外,必無遍地金銀,任人往取;不過假借诏旨,闌出禁物與番人市易,利歸群小,害贻國家。乞盡捕諸奸人,付臣等行法,而亟撤稅監之害民者。’亦不報。當是時,中外爭請罷礦稅,帝悉置不省。純等憂懼不知所出,乃倡諸大臣伏阙泣請。帝震怒,問誰倡者,對曰:‘都禦史臣純。’帝爲霁威,遣人慰谕曰:‘疏且下。’乃退。已而卒不行。廣東李鳳、陝西梁永、雲南楊榮並以礦稅激民變,純又抗言:‘稅使竊弄陛下威福以十計,參隨憑藉稅使聲勢以百計,地方奸民竄身爲參隨爪牙以萬計。宇內生靈困于水旱,困于采辦、營運、轉輸,既囂然喪其樂生之心,安能複勝此千萬虎狼耶!願即日罷礦稅,逮鳳等置于理。’亦不報。”“山西稅使張忠奏調夏縣知縣韓薰簡僻。戴以內官不當擅舉刺,疏爭之。湖廣陳奉屢奏逮有司,戴等又極論,且言:‘奉及遼東高淮擅募勁卒橫民間,尤不可不問。’帝亦弗聽。已,複偕同列言:‘自去夏六月不雨至今,路殣相望,巡撫汪應蛟所奏饑民十八萬人。加以頻值寇警,屢興征討之師,按丁增調,履畝加租,賦額視二十年前不啻倍之矣。瘡痍未起,而采榷之害又生。不論礦稅有無,概勒取之民間,此何理也。天下富室無幾,奸人肆虐何極。指其屋而恐之曰“彼有礦”,則家立破矣;“彼漏稅”,則橐立罄矣。持無可究诘之說,用無所顧畏之人,蚩蚩小民,安得不窮且亂也。湖廣激變已數告,而近日武昌尤甚。此輩甯不愛性命哉?變亦死,不變亦死,與其吞聲獨死,毋甯與仇家俱糜。故一發不可遏耳。陛下可視爲細故耶?’亦不報。”依然派了高淮去征收礦稅。

只是礦産這東西是有科學分布的,被派出去的宦官怎麽可能懂地理知識?因此所謂的全國開礦,其實很多地方都沒有礦産,但對于宦官們來說,能不能開出礦産不重要,給明神宗上貢足夠的錢財才重要,所以派出去收礦稅的宦官就必須對本地進行各種盤剝。“稅使四出,議括關津諸稅輸內府。汝華以稅本饷軍,力爭止之。既而诏四方稅務盡領于有司,以其半輸稅監,進內府,半輸戶部。獨江西潘相勒有司悉由己輸。汝華極論相違诏,帝竟如相議,且推行之四方。”

如果是正稅還好,畢竟有個標准,但礦稅這種並沒有嚴格的制度,完全依賴宦官們的暴力收取,所以收取礦稅,明神宗實際上錢沒撈多少,但下面的百姓卻遭殃幾百倍。

高淮也是如此,剛來到遼東後就給明神宗呈上五百兩銀子,然後趁機上書要求改山海關軍務衙門爲稅店,看在銀子的份上,明神宗批准了高淮的奏本,甚至賜名“福陽店”,如此一來,高淮更加肆無忌憚,開始利用稅監的身份不擇手段地在遼東搜刮財物。

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高淮上貢稅銀兩萬兩;萬曆三十一年(1603年),高淮上貢稅銀三萬兩兩、金六十兩,同時還有各種奇珍異寶,這其中還不包括進入高淮自己侵占的錢財,根據遼東巡按何爾健所言,高淮進貢的錢財不過是所得的十分之二三罷了,剩下的全部被高淮私吞。

有了錢財,明神宗更加對高淮滿意,對高淮的一些奏本也閉著眼批准,本來高淮在遼東已經有開采和征稅的大權,但他還不滿意,又向明神宗討了鎮守頭銜,相當于抓住了遼東的軍務,就這樣,高淮又擔任遼東鎮守,權力大得驚人。

依靠軍權,高淮又開始肆無忌憚地欺壓遼東百姓,至于欺壓手段無非是敲詐勒索和強征威逼,爲了獲取足夠的錢財,高淮將礦稅分攤到每一位民戶頭上,少則十幾二十兩,多則不可計,非得令民戶傾家蕩産不可。

高淮

除此之外,高淮還克扣軍糧,如果軍糧不夠,則向各個地方攤派,甚至帶領家丁在各個地方設置關卡,對沿途行人收取銀兩,後感覺不夠,又帶著家丁挨家挨戶搜索錢財,遼東百姓本來賦稅嚴重,這下子更是寸步難行。

幾年下來,整個遼東全面蕭條,人迹稀少,以至于遼東民間盛傳“遼人無腦,皆淮剜之;遼人無髓,皆淮吸之”的民謠,可見高淮盤剝之狠。

而爲了防止遼東總兵對自己幹預,高淮又采取陷害的手段先後逼走遼東總兵孫守廉和馬林,而彈劾高淮的奏本明神宗根本不看,畢竟高淮上貢的銀子可不少,就這樣,高淮在遼東十幾年,讓本來就問題一堆的遼東徹底癱瘓,軍戶也困苦不看,可以說遼東十年八總兵問題的出來,也和高淮有著直接的關系。

隨著遼東局勢的糜爛,七十多歲的李成梁再次擔任遼東總兵,但李成梁可不是爲了遼東軍民,他的目標一直就是榮華富貴,當年拼命撈取軍功就是爲了自身富貴,現在怎麽可能得罪如日中天的高淮?因此他選擇和高淮同流合汙。

在高淮的壓榨下,遼東日益凋敝,軍戶日子都過不下去了,哪裏來的戰鬥力?而第二次擔任遼東總兵的李成梁幾乎就沒有任何軍事行動,畢竟他知道遼東軍真實情況,所以什麽都不動,反而還能用紙老虎嚇唬蒙古和女真,一旦動手,就暴露出遼東戰鬥力不足的問題,就這樣,努爾哈赤順利統一了女真部落。

遼東女真示意圖

萬曆三十六年(1608年)四月,不堪壓迫的遼東軍戶歃血爲盟,准備投靠女真,高淮得知後,不僅沒有安撫,反而派人鎮壓,導致軍戶們更加痛恨高淮,隨後錦州、松山也相繼出現兵變,參與兵變的士卒們紛紛喊出誓殺高淮的誓言。

至于其他民衆,也是紛紛組織起來,包圍了福陽店,眼看就要被民衆打死,高淮靠著身邊人的護送才逃出山海關,但他卻不知悔改,等事態穩定後返回來繼續壓榨,民衆的怒火再一次被點燃,最終在薊遼總督蹇達的一份奏折下,迫于壓力的明神宗才下令高淮回京,但卻沒有處置他,高淮反而逃過一劫。

遼東本來就是一個民生艱難的地方,但在高淮持續十幾年的禍害下,遼東徹底虛弱下去,甚至眼睜睜看著努爾哈赤在這些年南征北戰,順利做大而毫無任何辦法。

愛新覺羅・努爾哈赤

不僅如此,十幾年裏,大量的遼東人因爲過不下去紛紛逃到努爾哈赤那裏,而努爾哈赤也看著他們,紛紛給予土地和牲畜讓他們定居,讓女真的農業得到了快速的發展,除此之外,一些遼東原本的軍戶還紛紛從軍,甚至不少人還擔任女真部落中底層軍官,不斷壯大努爾哈赤的實力。

而等高淮走後,好不容易得到回複的遼東卻徹底無法壓制努爾哈赤的崛起,萬曆四十三年(1615年),努爾哈赤徹底統一女真,隨後就是影響深遠的薩爾浒之戰。

至于明神宗,實際上在遼東搜刮的錢財其實並不多,但對百姓的傷害驚人且破壞性巨大,直接影響了明朝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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