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屆台劇女人,志不在“搶男人”

新周刊 2024-04-25 12:20:56

林依晨和許玮甯當了18年“情敵”,這次,卻有人想嗑她們的CP。

《不夠善良的我們》一上線,豆瓣評分就突破了8.5分,算是近年來不可多得的好戲。片中,兩人的關系就如同當年《惡作劇之吻》裏的設定,是情敵,當然也是暗自較勁的對手。

《不夠善良的我們》

林依晨诠釋的簡慶芬、許玮甯扮演的Rebecca和賀軍翔演繹的何瑞之,組成了愛情劇固定的“鐵三角”。可和過去呈現的雌競關系不同,新劇中最有意思的是,這兩位女性不再爲了男人展現魅力,而成爲了映照彼此人生的鏡子。

林依晨依然是三角關系中的勝利者。但奔著戀愛劇來的觀衆,可能都得失望。身爲女主,簡慶芬甚至算不上世俗定義裏的“好人”,更不是被大家所期待的“在愛情裏滿載而歸”的女人。

《不夠善良的我們》

簡慶芬的“勝利”,是在搶奪、奉獻的基礎上完成的。雖然和何瑞之結了婚,生了孩子,但她心裏明白,丈夫從不把自己當“真愛”——她的電話號碼從來沒有親昵備注;丈夫送的生日禮物,是他前女友愛吃的蛋糕。

《不夠善良的我們》

要不是討得何瑞之媽媽的歡心,或許她壓根就沒有成功的機會。生活和婚姻的平淡,已經磨平了簡慶芬當初“勝利”的快樂。她偷窺著Rebecca的社交平台,從對方“1800萬”“每天都有驚喜!”以及疑似姐弟戀的合照中,幻想著對方如今40歲+的精致生活。

《不夠善良的我們》

編劇最厲害的地方,是用兩個女人的錯位,完成一場女性人生實驗。簡慶芬不知道的是,她所厭倦的家和五菜一湯,是Rebecca此時想要的生活。

Rebecca40歲了,固然有事業有顔有少許錢,表面光鮮亮麗,生活卻一團亂麻:1800萬只是遙不可及的養老金目標數字,“驚喜”其實是隨時會被房東趕走的“驚嚇”,和弟弟的合照只是爲了幫對方推動約會的小心機。

《不夠善良的我們》

如今的國産劇對40歲有種刻意的“不在意”,但Rebecca卻是稍顯“過時”的那位。她會在朋友的提醒下,恐懼即將到來的身體技能衰退,害怕自己再攢不下錢,也沒有房子,未來可能要流浪街頭。

《不夠善良的我們》

雖然她看似擁有了男主的“愛”,但依然不幸福。美麗也沒有賦予她過多的幸運,隨著年齡的增長,外界對她的“批評”依舊嚴厲——“要不是太老了,還是挺值得追的”。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Rebecca總被過去的美好羁絆著。她開始懷疑當初與何瑞之分手的決定是否錯了,自己是否不該退讓,選了當下自由但又孤獨的人生。

《不夠善良的我們》

簡慶芬和Rebecca從彼此身上看到了自己另外人生的可能性,兩人的錯位,頗有些“羅生門”的味道。她們彼此之間,既有著嫉妒,或許也有些許複雜又微妙的好奇與好感。

如果說千禧年間的偶像劇,讓人沉迷的永遠是男女間的浪漫;那麽如今能勾起女性觀看欲望的,卻是對“女性禁忌”的挖掘。

《不夠善良的我們》

純善的女性範本已經是過去的標本,當下讓人好奇的是漂浮在成人社會裏的,深深淺淺的灰色女人。你看不清、摸不透,但人性永遠讓人著迷。

在別人看來,簡慶芬完全就是當年的“壞女配”,可愛的外表下,藏著倔強、侵略式的心機。而漫長、磨人的家庭生活,讓她重新擁有了當初那種爭奪、對比、冒險的渴望。

否則,在婚姻的乏味中,她首先想起的爲什麽是Rebecca,把Rebecca充當短暫的激情靈藥,而不是忙著對關系進行補救呢?

《不夠善良的我們》

三角關系所折射出來的,不像是愛,更像是每個人對現實的不滿。

男人不再是婚姻戲備受追逐的符號,而是女性自我的投射——對于簡慶芬而言,是勝利的欲望;對于Rebecca來說,或許就是寂寞時、低谷時的救命稻草。

Rebecca當了別人好多年的情婦,似乎也是源于恐懼、孤單。編劇巧妙地利用了勝者與敗者、女主角與女配角的翻轉,完成了對傳統愛情觀、人性觀的顛覆。

《不夠善良的我們》

步入婚姻,就是終章了麽?成年人的世界中,就連結婚都不意味著感情的塵埃落定。

盡管依然有觀衆給出負評,認爲簡慶芬“搶男人”、窺探情敵社交頁面的行爲,實在過于“綠茶”;可不得不說,就是這些經不起細究與審判的人性,才成全了這部劇的魅力呀。

《不夠善良的我們》

台劇的複興與衰落,始終圍繞著“人”的塑造。女性在熒幕中的形象轉變,既是台劇創造思路的改變,也對應著女性社會思潮的變遷。

曾經,台灣偶像劇對女性的想象、打造,是按美貌來劃分的。其中一個流派是“醜小鴨”,林依晨和許玮甯這對老情敵,便是當年的女主與配角常駐。

台劇版《惡作劇之吻》

從初代偶像劇《流星花園》開始,台劇就走入了爲“醜小鴨”正名的時期。女主角很少擁有被人豔羨的才情和魅力,她們獲得真愛的本事,是純真和良善。女配雖然不必有多壞,但爲了襯托女主的勝利,她們的美貌與落寞,是不可少的添加劑。

《惡作劇之吻》裏,林依晨扮演的笨蛋“袁湘琴”,與許玮甯飾演的女學霸裴子瑜,就是天平上的兩個對立極端。

裴子瑜原本對袁湘琴非常不屑,在她的看法裏,學霸就該與學霸在一起,她對以智商、成績劃分地位的評價體系是完全認同的。但袁湘琴在愛情裏的勝利,像一塊天外隕石,徹底砸碎了她的世界觀,讓她頭回産生了對“個人價值”的反思。

古老的偶像劇,也有它的時代局限。《惡作劇之吻》的日本原著中,依然有“男外女內”的觀念,男主不僅高冷,還會隨時動手教訓湘琴。

動漫版本裏的江直樹,吵架時讓湘琴冷靜的方式是呼巴掌。

台劇版播出後,雖然編劇有意刪減掉這些情節,但笨蛋美人的形象,又意外變成了女孩空前流行的自我包裝。“聰明女孩”不討人喜歡,竟然變成了對女孩的潛意識要求。

台劇版《惡作劇之吻》

“霸總與灰姑娘”的偶像劇公式,在最興盛的十年裏,都快被用膩了。台劇陷入了瓶頸,尋求突破的編劇們,開始從當代逐步成熟的女性觀衆身上尋找到了解題——那就是撕掉輕熟女的婚姻標簽。

中期的偶像劇,開始以30+歲的都市女人爲主題。《敗犬女王》裏講的是高學曆、高收入、高齡剩女的故事。獨身生活雖然遠離了婚姻的算計與懷疑,可她們還得面臨生活中的一地雞毛,比如要一個人支撐起水電、房屋維修等事情,還有面對原生家庭的婚育質問等。

《敗犬女王》

《我可能不會愛你》的程又青,是林依晨的一大轉型之作。在這部劇中,她首次擺脫了傻傻的可愛少女角色,上演了三十而立的輕熟女,如何面對自己心靈的“初老症”——生理上,她們已經步入了下一個階段;在心智上,卻仍舊有對傳統愛情故事的向往。

沖突造成了她們內在的撕扯。程又青談過幾場戀愛,也受過幾次傷。她雖然自省認爲愛情並非萬能的,女人不結婚當然也可以;但是同時,她也會因爲“沒人真愛我”而傷心幾回。

《我可能不會愛你》

這個時期的偶像劇,女性開始從“賢妻良母”敘事中出走。在80後女性身上揭露的,是千禧年前後女性對親密關系的困惑:原來浪漫不是永恒的,躲在人後痛哭才是人生必修課。

雖然編劇不沉迷霸總了,可在愛情敘事上,也無法規避給女主安排一個“靠山”。敗犬女王有弟弟戀人,程又青則有萬年老友李大仁。偶像劇給女性安排的情愛故事,依然是陳舊的。

《我可能不會愛你》

如今,邁過了最初困惑的女性觀衆,想看的故事不能只是簡單喊兩句口號、假裝撕掉標簽,而是更深入、試圖探尋女性隱秘人性的情節。

女性敘事從完美到展露缺陷的改變,是“現實主義”的一種延展。當女性的情愛、個人的完美不再被當作拯救生活的靈藥,浪漫劇過後,情欲的現實、人性的苦悶與幽暗便開始被拆解。

《不夠善良的我們》

這部劇的男性沒有男主濾鏡。

作爲兩位女人拉鋸戰的核心,何瑞之既出色又平庸。他或許算得上是現代女性更容易青睐的“人夫”——偶爾會幫老婆幹些家務活、洗碗,照顧孩子,有不錯的工作,體面的收入。但他的好,看起來也僅此而已。

他仍舊是陷在傳統思想裏的男人。或許媽媽的摔傷令他多少有些自責,但他卻把這份本該自己承擔的責任,全都歸咎于是妻子的不懂事,“不想和婆婆同住”造成的。

三角關系裏,老去的何瑞之“沒錢沒顔”,甚至不夠“專一”“公平”。女性對他的“幻想”還剩下什麽?當那些可作掩飾的辭藻褪去,思考才浮現——也許他的選擇,並不基于愛。

《不夠善良的我們》

在這段三角關系中,故事想要述說的核心始終不是如何“競爭”,而是直面內心的欲念,暴露真實的壓力與困境。男人也好,女人也罷,生存焦慮、隱秘的貪欲,兩性都擁有。

台劇的20年,可以說是獻給少女的20年。當簡慶芬所謂的“勝利”開始被剖析,當Rebecca的被愛也顯得可悲,當何瑞之的魅力被拆解,當觀衆從偶像敘述中抽身,不再尋求簡單的代入,女性之間過去難以呈現的關系也得以展露。

台劇女人的複興,才剛剛開始。

內容:豐白卡

編輯:Felicia

排版:楊盼盼

題圖:《不夠善良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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