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對動物崇拜到何種地步?先秦時期,烏龜還能影響政治決策

阿智通鑒 2024-05-15 05:45:11

先秦時期,人們孕育了一種特殊的崇拜——動物崇拜。

這份樸素的信仰,並非簡單地將動物視爲供奉的對象,而是將其融入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無聲無息地影響著人們的思維和行爲。

從政治到軍事,從文化到藝術,動物的形象無處不在。

龍的神威仿佛能指引國家富強;虎的威猛似乎預示著戰無不勝;就連“烏龜”,都能影響帝王的政治決策。

爲何古人會對動物崇拜到這一地步?

對先秦政治的影響

先秦時期,動物崇拜對政治的影響主要有以下三點,其一,受動物崇拜影響,統治者會利用動物崇拜將自己或始祖“神異化”,賦予自身的統治以神秘色彩,

從而便于統治和管理;其二,受動物崇拜影響,統治者會利用動物來劃分等級、命名職位,從而完善等級制度、加強職權分割;其三,動物崇拜影響政治決策。統治者利用動物崇拜將自己或始祖“神異化”從而便于統治和管理這一手段于先秦時期較爲常見。

《史記·殷本紀》記載:“殷契,母曰簡狄,有娀氏之女,爲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可知商朝創立者契即是簡狄吞玄鳥之卵而生之,這將商王室與鳳鳥産生聯系。《殷墟小屯》文字丙篇:“翌癸卯,帝不令鳳?翌癸卯,帝其令鳳?”解釋爲:王占蔔,問帝令不令鳳,鳳來不來?這將鳳鳥與商王的關系進一步加深,從而賦予商王朝的統治一種神秘色彩。

而被統治者們出于對鳳鳥的崇拜,認爲商王就是鳳鳥在人間的代表,進一步服從于商王的統治。鳳鳥作爲敵對勢力的王室象征,在周朝仍然受人崇拜,《國語·周語上》記載:“周之興也,鸑鷟鳴于岐山,嘗鳴于岐,翺翔至南而集焉,是以西岐日鳳翔,南岐日鳳州。”可以看出周人對鳳鳥的態度,而《左傳·僖公十年》記載:

“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這就顯得周朝崇鳳不太合理,但是上一章節提到周朝建立初期,商地仍有殷商舊民發動反叛,《尚書·大诰》記載:“武王崩,三監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將黜殷。”

將此事件與周人崇鳳結合起來思考,周人崇鳳便有了合理性,即周人崇鳳行爲與殷人的崇鳳行爲相互照應,在一定程度上撫慰了殷族人民的反叛之心,加強了民族融合。

戰國時期,中央集權體制逐步形成,君主的地位不斷提高,故需要找到一個既神通廣大又具有威嚴感的神物來神化自己,從而加強統治,于是在龍崇拜的影響下,就誕生了將專制君主比作龍的思想,這種思想與當時的社會發展息息相關。

《韓非子·說難》曰:“夫龍之爲蟲也,柔可狎而騎也,然其喉下有逆鱗徑尺,若人有嬰之者則必殺人。人主亦有逆鱗,說者能無嬰人主之逆鱗,則幾矣。”

韓非將專制君主比作龍,提升君主的神秘色彩和威嚴感,從而加強統治。與此類似的還有饕餮崇拜,饕餮紋于先秦常出現于青銅禮器之上,其猙獰、威嚴的形象提升了統治者的威嚴感和神秘色彩,從而威懾臣民,這便加強了君王的統治。

動物崇拜還影響了先秦社會的等級劃分和職位命名。《禮記·禮器》曰:“禮有以文爲貴者:天子龍衮,諸侯黼,大夫黻,士玄衣纁裳;天子之冕,朱綠藻十有二旒,諸侯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士三。此以文爲貴也。”“龍衮”即衣上繡蟠龍紋,《禮記·明堂位》又曰:“有虞氏服韨,夏後氏山,殷火,周龍章。”

意思就是夏朝在祭服上畫山,商朝畫火,周朝畫龍,因此我們可以看出周朝受龍崇拜影響,將龍融入王權中。春秋時期爲區分等級,將君臣比作龍蛇,《史記·晉世家》記載:

把晉文公比作龍,介子推等人比作蛇,以區分君臣之別。先秦時期,動物崇拜對政治決策也産生了較大影響。龜蔔是先秦政治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傳承悠久,龜崇拜導致龜蔔文化的産生,進而對先秦的政治産生了巨大影響。

商代的宗教神權(巫教)得到了空前未有的發展,支配著統治階級的意識形態,巫教盛行的重要表現就是龜蔔泛濫,爲此成立了專門占蔔的機構,《尚書·周書·洪範》:

並且龜蔔機構的官員職責清晰,分工明確,具體有取龜蔔官、鑽鑿蔔官、命龜蔔官、灼龜蔔官、占龜蔔官(商王任最大的占龜蔔官)、書契蔔官、管理蔔官。加上大量出土的龜甲的出土,甲骨文的釋義進一步說明了龜在商代的地位,也說明了龜在商朝與權力是高度綁定。

周朝繼承了商朝的龜蔔文化,《周禮·春官宗伯》記載:“以邦事作龜之八命,……,則視高作龜。大祭祀,則視高命龜。凡小事,莅蔔。國大遷、大師,則貞龜。凡旅,陳龜。凡喪事,命龜。”

可知周朝龜蔔影響政治決策。《尚書·周書》載:“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二公曰:‘我其爲王穆蔔’,……,今我即命于元龜,……,乃蔔三龜。”即周公爲武王龜蔔治病;《詩經·小雅·楚茨》載:“苾芬孝祀、神嗜飲食。蔔爾百福、如幾如式。”即周王龜蔔求福之時,神靈會如期地賜給他們所有的幸福。

龜蔔在周朝發揮的作用遠遠不止上述這些,如召公蔔建東都,周公蔔伐叛軍、幽王渎龜等,可知龜蔔在周朝與權力仍然高度綁定,但也産生了一些變化如:周人抛棄了天命迷信自欺而是制而用之,龜蔔在周朝的政教合一作用逐漸解體,占蔔機構降格及蔔官社會地位下降,龜甲的制作也發生了變化等等。

由此可見,龜崇拜對先秦政治産生了巨大影響,統治者認爲其是溝通上天的媒介,可以看出當時人們對龜的信任、尊重、崇拜從而用它進行占蔔、統治。其規律我們也能看出:隨著社會的發展,龜蔔逐漸從主導地位成爲了政權的附庸,也可以理解爲政教一體的制度逐漸解體,爲後來的封建化奠定了基礎。

綜上,動物崇拜通過以上三種方式對先秦時期的政治生活産生了巨大影響,而不同時期對于不同動物崇拜的需求也存在差異,于是每個時期動物崇拜影響政治的側重點有所不同,如爲了加強統治和撫慰殷人,周人崇龍亦崇鳳;出于政治決策和等級劃分的需要,商周都極度崇龜。

對先秦軍事的影響

軍事的最主要目的是獲得勝利,爲此,先民們會采用一切有助于軍事勝利的手段,戰前的占蔔、戰士的訓練、兵器的精進、軍陣的布置等做法,都是爲了最終戰爭的勝利,而動物的一些神異功能和內涵恰恰符合上述需求,因此,先民們利用動物崇拜達到增強士氣、便于指揮、提升軍隊戰鬥力、取得戰爭勝利的目的。

主要影響方面有戰前准備、軍旗構成、軍事物品的外形、軍陣的命名等。先秦時期,戰前准備工作中龜蔔占據了重要角色。《史記·龜策列傳》記載:“龜千歲乃滿尺二寸,王者發軍將,必鑽龜廟堂之上,以決吉凶。”可知龜蔔常用于先秦軍事征伐前的准備工作中。商朝開始,就有清晰的戰前占蔔的記載:

即吳王通過龜蔔來勸退楚王。《左傳》中關于龜蔔戰爭的記錄頗多,如:楚莫敖蔔戰、秦蔔徒父筮戰、楚靈王蔔得天下、晉趙簡子蔔伐齊、晉荀瑤蔔伐鄭等等,可以看出戰前占蔔是春秋時期較爲普遍的現象,相對來說,晉國和楚國最爲重視,幾乎是每戰必蔔。

動物崇拜影響軍旗的構成。軍旗不僅在戰爭中具有實戰作用,如表示將領身份、指揮進攻方向等功能,並且由于其可以體現古人信仰,而在古人心目中有了溝通神靈、保佑平安、提高勝率甚至殺傷敵人等特殊功能,《孫子兵法·軍爭篇》雲:“言不相聞,故爲金鼓;視不相見,故爲旌旗。”《山海經·大荒東經》記載:“其名曰夔。黃帝得之,以其皮爲鼓,橛以雷獸之骨,聲聞五百裏,以威天下。”可知軍旗、軍鼓在古代軍事中的重要作用先秦時期,關于軍旗上動物圖案的記載較多,如《墨子·旗幟》記載:“死士爲蒼鷹之旗,勁士爲虎旗……。”

虎、鷹分別爲叢林之王和空中霸主,旗上繡虎、鷹圖案的主要目的是利用虎、鷹的凶猛、強大的內涵提升士氣和戰力。《吳子·治兵》記載:“武侯問曰:‘三軍進止。豈有道乎?’起對曰:‘無當天竈,無當龍頭。天竈者,大谷之口。龍頭者,大山之端。必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招搖在上,從事于下。將戰之時,審候風所從來。風順致呼而從之,風逆堅陳以待之。’”學者一般認爲其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皆爲軍旗上之圖案。清華簡《晉文公入于晉》:

這裏則是受龍崇拜、熊崇拜、豹崇拜影響的結果,龍于先秦就已經擁有了上天入地、能幽能冥的神異功能,熊和豹則是動物中凶猛的代表,軍旗之上繡龍、熊、豹便能提振軍威,增強戰力。

在動物崇拜的影響下,動物除了被用作軍旗圖案外,還常被用于形容戰士的勇猛、戰甲的命名。《尚書·牧誓》記載:“如虎如貔,如熊如罴”這是武王伐纣時的誓詞,形容軍旅威武,歌頌周軍以有道伐無道,陣容強大;形容其軍備人馬:“革車三千輛,虎贲三千人。”即誇贊士兵像虎一樣強大。清華簡《治政之道》:“水旱不時,兵驟起。”清華簡《系辭》:“晉人且有範氏與中行氏之禍,七歲不解。”

此外,動物崇拜還影響軍事物品的外形。如始于春秋戰國時期的“虎符”,虎符是古代君王調兵遣將用的兵符,由金屬制成的臥虎狀制品,虎符的背面刻有銘文,分爲兩半,右半存于朝廷,左半發給統兵將帥或地方長官,並且從來都是專符專用,一地一符,絕不可能用一個兵符同時調動兩個地方的軍隊,調兵譴將時需要兩半勘合驗真,才能生效。將兵符制成“虎”的形狀,這是對虎的“勇猛、威權”內涵的運用。

將虎與軍事結合,虎爲山中之王,食人猛獸,近無天敵,它是天然的權力代表、威權象征,虎的特征符合軍隊所需要的特質,因此虎符不僅代表著人爲賦予的正面寓意特征,更代表著軍事調動的權力和至高無上的君王威權。

春秋戰國時期的軍事陣法也受到動物崇拜的影響。陣法作爲古代作戰的隊列,是實戰中重要的戰術手段,《左傳·桓公五年》記載有“魚麗陣”:“秋,王以諸侯伐鄭,鄭伯禦之,……,從之,曼伯爲右拒,祭仲足爲左拒,原繁,高渠彌,以中軍奉公爲魚麗之陳,先偏後伍,伍承彌縫。”

清華簡《鄭文公聞太伯乙》:“戰于魚麗,吾乃獲函、訾覆車襲介,克合迢迢。”此陣法有兩種解釋,一是屬于進攻陣形,攻擊力強,防禦偏弱;二是將步卒隊形環繞戰車進行疏散配置的一種陣法,殺傷力強,兩種說法都符合魚在水中的行動特征。後世也有很多歌詠“魚麗陣”的文學作品,如張衡的《東京賦》、晉人潘嶽的《籍田賦》、謝靈運的《撰征賦》都有提到“魚麗”。除“魚麗陣”之外還有《漢書》中記載的魚鱗陣,唐代的兵符也有魚形即“魚符”。

綜上可知,動物崇拜對先秦時期的軍事造成了較大影響。對軍事産生影響是動物崇拜發展的必然結果,因爲動物崇拜作爲一種信仰,所以動物崇拜能夠給予人們一種精神加成,從而提振軍威、奮勇殺敵取得戰爭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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