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繡雲閣之白玉仙下凡塵

隴右行者 2024-04-12 18:49:00

康熙四十七年,仁壽縣知縣柳溪,爲人貪鄙,不時訛詐百姓,又暗地通連盜賊,劫掠富人財物,以爲分贓。衙役等又借溪威勢,在鄉間奸宿婦女,無惡不作,百姓畏之如虎。一日,柳溪又出衙,在各鄉催科,每至一處,必要百姓備辦酒肴款待。稍不如意,即以重刑相加,又縱衙役等百般勒索,百姓無可如何,只得忍氣吞聲,備辦酒肴銀兩奉獻,方保無事。柳溪在任已及三載,刮盡地皮,銀錢滿載。

這年春天,又出四鄉催科,一路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引得鄉民切齒痛恨,只畏其權勢,不敢聲張。一日,柳溪來至一處,地名秀春莊,見莊中有一所高大房屋,十分華美,即向百姓細詢何人居住。百姓不敢隱瞞,遂言是其地有一姓錢的富翁所居,家道饒裕,爲人亦很正直,然並無子嗣,只生一女,名繡雲,現年已及二九,尚未字人,錢翁愛之如掌上珍,意欲贅一快婿,以繼家聲。柳溪聞言,默會其意,也不去催科,竟帶衙役人等直投錢家而來。

錢翁見知縣突然而至,不知所爲何事,一面吩咐家人備辦酒肴款待,一面出廳迎接。寒暄已畢,柳溪即言及催科之事。錢翁答道:“小老兒向爲急公好義,所有皇糧,業已如數完納清楚,不煩老父母費心。”隨命家人取出糧串呈上。柳溪略爲觀看,也不言語,只是點頭贊歎而已。錢翁不知是何緣故,只得陪笑問道:“老父母公廨枉顧,尚有何見教?”柳溪道:“無事不敢驚擾老年伯。聞令愛才貌雙全,特來與令愛締結婚姻之好,但不知年伯意見如何?”錢翁聞言大驚道:“小女已受聘王氏,現因王氏子尚未回籍,故而未娶,況老父母已有尊嫂夫人並世兄等在家,此事恐有不便。”柳溪聞言怒道:“你言王氏子已聘令愛,此事本縣並未得知,顯是推托之詞,若雲本縣已有家室,自應明媒正娶,本縣既看中令愛,豈肯委屈于她?”錢翁不敢再言,只是唯唯而退,回至書房,悶悶不樂。

錢小姐見父面帶愁容,上前問道:“爹爹今日有何不悅?莫非爲了知縣來訪麽?”錢翁見問,並不隱瞞,遂將知縣提親之事細述一遍。繡雲聞言怒道:“女兒既受聘于王氏,便是王家人了,豈可再嫁?知縣恃強淩弱,竟欲占人妻子,須想一法,方可了結此事。”錢翁道:“爲父的何嘗不知,但知縣權勢熏天,若不應允,恐其加害我家,如何是好?”繡雲道:“自古道‘將在謀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女兒今夜且思一計,務必使知縣知難而退方好。”錢翁點頭會意,各自退去。

且說柳知縣在錢家用過午餐以後,帶了從人仍然回到衙門。錢翁等知縣去後,悶悶不樂,恐其強娶繡雲,心中很是憂慮。繡雲看見父親雙眉緊鎖,已知其意,遂上前安慰道:“爹爹休要過慮,諒一知縣,能有多大能爲,待女兒今夜扮作更夫,前往知縣衙門打探一番,再作道理。”錢翁道:“我兒不可造次,你乃閨中少女,如何能去得?”繡雲道:“不妨事的。”錢翁只是不肯。繡雲道:“不妨,女兒改扮男子,又有誰人認識?”錢翁只得依允。

到了夜間,繡雲改扮作更夫模樣,竟往縣衙而去。來到衙門口,已是定更時分,只見衆衙役正在裏面飲酒喧嘩,繡雲也不去管他,打了三更三點,又打了四更四點,然後走出衙外,仍從屋上翻越進城,回到家中,將衙中光景一一說與父親知道。錢翁道:“如此看來,要除知縣,也不爲難。”繡雲道:“知縣無惡不作,爲民除害,也不算錯。”父女二人商議停妥,方才安歇。

到了次日夜晚,錢小姐依舊扮作更夫,先至自己屋上伏定。二更以後,方才下來,仍從屋上翻進縣衙,來至第三層屋上,將身伏下,往下一看,正是知縣的住房。柳溪正在飲酒,左右有七八個美姬相陪,劃拳行令,好不快活。繡雲在屋上靜聽,候至三更時分,知縣等已醉倒床上,錢小姐取過一個大皮口袋,照知縣頭上一罩,用麻繩緊緊捆了,將知縣裝在口袋之內,背在背上,仍從屋上翻出縣衙去了。

回到家中,錢小姐將知縣放在自己床下,隱瞞不提,然後來到書房,對錢翁道:“爹爹可令人去請本處紳耆,只說女兒已被知縣搶去,請他們設法來救。”錢翁會意,即刻命人去請鄉紳。等到了天明,衆鄉紳陸續來到錢家,錢翁哭訴知縣仗勢欺人,將女搶去,求衆紳耆設法相救。衆人聞言,個個咬牙痛恨,內中一個姓李的鄉紳道:“老翁休要憂慮,我等即刻命人上控,務必追還令愛便了。”錢翁稱謝道:“全仗大力。”衆鄉紳遂各自散去。

誰知柳知縣這日酒醉,直至日上三竿,方才醒來,見美姬猶自未醒,也不去驚動她,即呼家人伺候。一時之間,不見一人進來,心中好不焦躁,遂大聲呼喚。其時衙役等因昨夜飲酒過醉,今尚未醒,耳中聽得呼喚之聲,不知何事,急忙起來查看。及至走進內室,不見知縣蹤迹,四處尋訪,並無下落,衙役等驚慌無措,急報與衆鄉紳知道。

衆鄉紳聞言大驚道:“我等正欲與錢翁告他,他倒先來搶人,實爲可惡!”一面告知錢家,一面上控府道各憲。這且不表。

再言錢小姐自捉了知縣,藏在床下,每日以飲食澆之,也不致餓死。知柳溪搶人之事,已經遠近皆知,錢小姐方才放了知縣,對他說道:“狗官,你的惡貫已滿,怨聲載道,今日放你回去,從此須要改惡從善,倘再怙惡不悛,本小姐就要取你狗命!”柳溪諾諾連聲而退。出了錢宅,也不及回衙,急忙忙如喪家之犬,逃奔他方去了。

錢小姐仍然扮作男子模樣,別了父親,出外雲遊四海,尋訪王氏郎君。幾年上不見面,不知他近來如何,因此放心不下,要親自去尋他一會。按下錢小姐不表。

且說白氏夫人自從丈夫去後,終日愁悶,幸有兒子相依,還不至十分苦楚。光陰易過,不覺又是一年,玉龍已是七歲,生得粉妝玉琢,十分可愛,又且聰穎過人,白氏夫人極其鍾愛。

這日正值清明佳節,白氏帶了玉龍,前往祖茔祭掃,回家之後,玉龍忽然不見,令人各處尋訪,並無下落,心中好不著急。急忙命家人請來本族鄉鄰,四面尋訪,一連數日,全無蹤迹,將白氏急得飲食不進,坐臥不安,終日以淚洗面,深恨丈夫不該出外雲遊,抛閃母子在家,弄得妻離子散,好不淒楚!

不言白氏愁煩。再言玉龍自從失蹤之後,原是被一班強盜搶去,見他生得清秀,又且聰穎異常,甚是愛他,把他當作自己子侄一般看待,每日裏教習他些槍棒,玉龍是一學便會,強盜頭目甚是歡喜他,不時帶他出外擄掠,玉龍是小孩兒家,也不知甚麽好歹,見衆人出去,他也跟著出去。到了人家,衆人擄掠回來金銀財物等件,玉龍順手也拿些東西玩耍。這日強盜等又出門擄掠,玉龍照舊跟隨上山,見有一女子,生得十分美貌,心中大喜,急忙上前將她抱了就走,一直抱回山中而去。

這個女子,非是別人,就是前被強盜搶去的周小姐。周小姐自從被強盜搶上山來,擄在後寨,欲將她作壓寨夫人。周小姐抵死不從,屢次欲尋自盡,均被看守的人防範嚴密,未得其便。今日又被強盜帶來擄掠,不期遇著玉龍將他搶抱上山。周小姐見是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孩兒,心中也自驚異,不知他從何處而來。

玉龍將周小姐抱至自己房中,與她玩耍。周小姐問其來曆,玉龍一一告知。周小姐心中驚訝不已,暗想:“此子小小年紀,已被強盜裹脅,能不失其真性,實爲難得。”因對他說道:“我看你年紀雖小,卻很聰明伶俐,爲何不自尋出路,反在這裏做強盜呢?”玉龍聞言,低頭不語,心中卻甚是感動,暗想:“這位姐姐說得有理,我何不自尋出路,反在這裏做強盜呢?”遂對周小姐道:“姐姐說得有理,我也要尋出路去,只是我年紀幼小,不識路徑,如何是好?”

周小姐聞言,心中甚喜,因說道:“你既有此心,我與你同去便了。”玉龍大喜,二人商議停當,遂于夜間趁強盜等睡熟之後,偷偷逃出山寨,一直投奔大路而來。

二人走了幾日,來到一處地方,名叫清風鎮。周小姐對玉龍道:“此處我有一親戚居住,且去投他,再作道理。”玉龍點頭應允,遂同周小姐來至鎮上,尋到周小姐親戚家中。那人姓李,名叫李清,是個讀書人,見周小姐到來,心中甚喜,急忙請進內室,與妻女相見。周小姐將前事一一細述,李清大驚道:“不想侄女遭此大難,幸遇這位小英雄相救,實爲萬幸!”遂命人備辦酒肴款待玉龍,又命女兒出來與玉龍相見。

李清之女名叫秋紅,生得也十分美貌,與玉龍年紀相仿,二人一見如故,甚是投機。席間,秋紅與玉龍細談別後之事,玉龍方知父親出外雲遊,母親在家懸念,心中甚是不安,因向李清道:“承老伯盛情款待,感激不盡,只是我母親在家懸念,我要回去報信,就此告別了。”李清聞言,也不挽留,即命人取出白銀百兩,送與玉龍作爲路費,玉龍再三推辭,李清執意不允,只得收了。

玉龍別了李清等,獨自回家而去。不一日,已至家中,見母親形容憔悴,不似從前,心中甚是難過,遂上前叩頭請安,並將前事一一細述。白氏聞言,又驚又喜,抱住玉龍放聲大哭道:“我兒,你爲何一去不回,害得我爲你擔心!”玉龍道:“母親休要憂慮,孩兒現在不是回來了麽?”母子二人哭訴一番,方才住口。

自此之後,玉龍就在家中用功讀書,不再出門。白氏也自感欣慰,以爲兒子從此可以安心讀書,不再惹是生非了。誰知事有湊巧,這日玉龍正在書房讀書,忽聽得外面人聲喧嘩,不知何事,急忙出來觀看。只見一群人擁著一個美貌女子進來,玉龍定睛一看,卻是周小姐,心中大喜,急忙上前相見。原來周小姐自與玉龍分別之後,也回家中去了,此番是特意來訪玉龍,與他結爲兄妹之好。玉龍心中甚喜,遂與周小姐結爲異姓兄妹,從此常相往來,互相切磋學問,共同進步。

後來,玉龍果然不負衆望,連捷春闱,中了進士,授了官職,娶妻生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而周小姐也尋得一如意郎君,夫妻恩愛,白頭偕老。這都是後話了。

0 阅读: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