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識趣國內篇之——重慶火鍋、擔擔面

夜郎小卒 2024-05-09 16:37:19

世人皆知重慶火鍋好吃,但我第一次吃重慶火鍋卻鬧了笑話,沒有吃出火鍋的滋味不說,要不是把火鍋湯拿來泡飯,甚至還要餓肚子。那以後,好長一段時間我排斥去火鍋店吃火鍋,直到被會吃火鍋的同學再次拽到火鍋店。

1984年初夏,我和郵局另一位同事郭俊結伴去重慶考職大。第一次去重慶內心並沒多少興奮,擔心考不上被人奚落也對自費一趟重慶的花銷耿耿于懷。因爲這些因素,在石橋鋪停留的三天時間裏,我除了招待所和考場,就沒有去過別的地方。第三天下午考完最後一科,想到一切已成定局能否考上只能聽天由命,心情居然輕松了不少,于是,在郭俊的提議下,那天晚上我倆走進了石坪橋的一家火鍋店。

當時,石坪橋那片區域正轟轟烈烈地大興土木,人員流動大,街道兩邊甚至公路兩旁冒出了好多火鍋店。在雜亂無序的街道上走了一圈,我和郭俊選擇了一家看上去人氣不錯的火鍋店。檔席圍欄牛毛氈蓋頂的火鍋店,樣子和工棚基本沒有兩樣。棚內四個土竈有三個已被占據,幾個赤裸上身的年輕人正揮汗如雨手拿啤酒瓶仰著脖子往嘴裏灌啤酒或手拿筷子往紅湯滾滾的火鍋裏涮燙肉或菜。落座在唯一一個空竈旁,從未吃過火鍋又生怕露怯的我,只能聽從郭俊的安排。

不多時,老板用一個筲箕將郭俊點的菜端了上來,一番審視後我發現,棚子火鍋店只有老板一個人忙活,爲了最大限度的節約成本多掙錢,年輕老板真是拼了!掃了一眼幾碟幾碗,毛肚沒吃過但認得、鴨腸、雞胗、血旺、火腿腸和幾種蔬菜。重慶火鍋被叫著毛肚火鍋,毛肚應該是最好吃的。在我看來,毛肚是牛的千層肚,應該需要較長時間才能煮熟,于是問郭俊是不是應該將毛肚放到火鍋的某一個格子裏煮。見我問話,郭俊的眼睛略略一轉,說了聲“煮”就把一筷子毛肚放到自己面前的格子裏。學著郭俊的樣子,我也從盤子裏拈了一筷子毛肚放到自己面前的格子裏,然後就放下筷子耐心等待。大約四五分鍾後,自認爲薄薄的毛肚應該煮得差不多了,我開始用筷子去放毛肚的格子裏撈,撈了幾下啥也沒撈著。

難道毛肚在翻滾的湯中飄到其它格子去了?懷疑之下,便窺視郭俊,卻見他也正用筷子在鍋內幾個格子裏撈著,于是心裏有了底。在心裏抱怨火鍋格子底部爲啥不封閉的同時,我手拿一雙筷子打算要將九個格子撈個遍,也要把剛才放進去的毛肚給撈出來吃了,——每人三塊五毛錢啦,不吃到嘴裏心痛啊!正當我倆不停在格子裏撈毛肚的時候,一直在往我們這邊瞟的老板似乎察覺到了異樣,快步走過來詢問。得知意圖後,年輕老板的臉上多少顯出了輕視的神情,看似誠懇實則有些不耐煩的說,每個格子都是獨立的底部並無孔洞。聽見有客人叫,老板立馬轉身將後面那半句沒說完的話踩到了離開的腳步中。

原本還有些自卑的我,特別反感老板說話的口氣和表情,于是自卑激發了自傲,提高嗓門吆喝老板拿漏勺,——筷子撈不到毛肚不是嗎,我不信漏勺還撈不出來!肯定是從我和郭俊叫他的語氣中感知到了不滿,老板雖然心有不爽,但還是給我們拿來了漏勺。

將撈出的已經縮成很小的幾片卷曲狀毛肚放到油碟裏拌了拌然後送進嘴裏,又硬又綿還嚼不爛,這哪裏是涮毛肚火鍋,簡直就是嚼塑料啊。心有不甘,乜斜著眼睛窺視正在涮毛肚的鄰座客人,然後有樣學樣地再涮,可無論怎麽涮,期待的好味道始終沒有出現。

信心一旦失去,對剩下的毛肚也就沒有什麽興趣了。燙了幾樣別的葷菜還是不得要領,再燙素菜,還別說總算在涮燙蔬菜上找到了一點點自我,要不然三塊五毛錢可能真的就打水漂了。吃了幾口素菜,感覺味道雖然不錯但卻太辣,于是向老板要了米飯和泡菜,打算吃飽了走人。吃了兩口米飯,卻突發奇想,要是用麻辣鮮香的火鍋湯泡飯不正好和我的口味嗎,于是又招手向老板要鐵勺。得知我要用火鍋湯泡飯後,老板臉上的表情不是輕視簡直就是蔑視了,遞給我鐵勺的時候語氣怪怪地說,麻辣太重別喝壞了肚子。

喝壞了肚子?笑話!你是怕我多喝你的火鍋湯吧。放心,我才不會傻到把辣椒花椒也舀到飯碗裏呢。漏勺放到煮沸的湯上面,用勺子在漏勺裏舀湯,除了又紅又稠的一層牛油就是濃濃的火鍋湯,泡在飯裏,啧啧,那份滋味,按重慶人的話說就是——“不擺了”!

有了那次吃火鍋的經曆,此後的一年多時間我沒再光顧過火鍋店,直到被一位同學硬拽到七星崗的一家土竈火鍋店。清楚地記得那是1985年6月的一個天氣酷熱的周末傍晚,地面的滾滾熱浪蒸得人頭暈,可同學偏偏舍棄裝有空調的火鍋店選擇了一家四壁穿透的老竈火鍋,——盡管當時裝空調的店很少。按同學的話說,大熱天光著膀子揮汗如雨地一口火鍋一口啤酒,那才是重慶火鍋真正的豪邁。有了同學的介紹和示範,總算對毛肚火鍋的獨特滋味有了些許認知。那以後我愛上了毛肚火鍋,幾乎每月都要去吃幾次,且絕大多數都是選擇老竈。在暑假前的盛夏酷暑,酣暢淋漓地吃完火鍋走出店門,渾身雨淋一樣的汗水被熱風一吹的那份相對清涼,用重慶人的話說,——同樣是 “不擺了”!

第一次吃火鍋的經曆雖然好笑,但在我看來更多的卻是有趣。在重慶和吃有關的趣事我經曆過不少,除了第一次吃火鍋,第一次吃擔擔面也讓我記憶深刻。

畢業那年五月,趁著天氣不熱學習也比較輕松,我讓老婆帶著四歲的兒子到重慶玩了幾天。——八十年代,縣份上的人去大城市的機會不多,一家三口遊玩重慶在當時算得上是既時髦又風光的事情了。帶著老婆兒子到處遊覽的同時也品嘗了不少美食小吃。有天去市中區轉悠,無意間來到了八一路的擔擔面館。當時的八一路還比較陳舊,街道兩旁有好多低矮的瓦頂木結構房屋,擔擔面館就是開在一幢三開間木結構房子裏。那是個星期天,還沒到十一點,吃面的人就排起了長隊。

吩咐老婆帶著兒子去店裏找座位,我去買牌子排隊。排在我前面估計不少于二十人,想到半小時可能都輪不到我,于是在排隊的同時開始審視煮面的過程。矩形大土竈中一口開水翻滾的大鍋,緊貼鍋沿的竈台上有一圈溝槽。第一次見到如此溝槽我開始琢磨它的用途,這時,就見竈前那位身穿斑駁白罩衣的胖大嫂雙手從旁邊的大簸箕裏抓起大把濕面條扔進大鍋,在隆隆鼓風機噪聲中,鍋內沸騰的面湯很快漫過鍋沿然後順著溝槽通過一根白鐵管流入下水道。豁然開朗時,“當”的一聲脆響將我的注意力引向胖大嫂,就見她用手中那個碩大的長柄鐵勺的勺背將懸在大鍋上的一個水龍頭敲開了。隨著冷水的注入,沸騰的面湯漸漸平息,又一聲“當”的脆響,胖大嫂用鐵勺敲擊水龍頭將其關閉。接下來就見她一手拿雙特制的長筷子一手拿把漏勺,娴熟麻利地往旁邊長條桌上的面碗裏撈面。

買單的時候,服務員告訴我擔擔面每碗一兩面,于是根據一家三口的飯量先買了六碗,我、老婆、兒子三二一。比估計的半小時至少提前了二十分鍾,就輪到我端面了,從我手裏接過六張紙票,負責收票的服務員一個勁催我快點端走,別影響後面等著端面的顧客。——還擔心店家的速度呢,到頭來卻是我耽誤了人家的時間。

擔擔面有至少十六種佐料,但我知道其中最重要的應該就是那切得細細的炒得幹幹的碎肉鹽菜末了,那才是擔擔面好吃的靈魂。擔擔面屬于幹拌面,看著碗底差不多小半碗佐料和佐料上那點點面條,邊拌邊想是不是還應該再買三碗。還沒做出最後決定,卻發現碗內的面條隨著攪拌的深入變得越來越多。拌得正起勁時,就聽見門外一陣躁動,轉頭發現一隊外國人正在面外拍攝。從未見過拍電視,放下面碗就往外走,近距離貼近攝像師,這才從攝像機貼的中文字條上得知這是德國國家電視台在拍攝一部有關長江沿岸城市的紀錄片。

知道這是家有名頭的電視台後,攝像師周圍很快就圍攏過來好多人,雖然攝像師的關注點集中在煮面的鍋、胖大嫂、放碗的條桌和放調料的服務員,可好多人都躍躍欲試的舉起剪刀手做出各種表情,希望自己能在異國他鄉露回臉。幾分鍾後,就在拍攝隊准備離開時,就見一個剛剛拿到面條的矮瘦子沖過去,將面碗舉到攝像師面前大聲說:“德國崽兒呢,格老子評評理,狗日的一碗面才恁個滴滴兒,還他媽的一碗五毛錢咯!”邊說矮瘦子還不忘一雙筷子將面條從碗裏挑出來高高舉過頭頂晃來晃去。

有了這段插曲,肚子好像不餓了,可坐回桌子心不在焉地再吃一口擔擔面後,奇妙的味道很快又讓我胃口大開,大口吃面的同時看了一眼兒子,一副投入貪婪的吃相讓人忍俊不禁。那天,我們一家三口共吃了八碗面,我四碗,老婆兒子各兩碗。當我問吃得脖子一梗一梗還不住口的兒子擔擔面好吃不好吃時,小家夥居然學著重慶口音,說:“老漢兒,不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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