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趙恩霆
3月25日，美國波音公司總裁兼首席執行官（CEO）戴夫·卡爾霍恩宣布將于今年底卸任。同一天，波音發布公告稱，該公司董事會主席拉裏·凱爾納將不尋求連任，波音民用飛機集團總裁兼首席執行官斯坦·迪爾將退休。波音高層發生人事“地震”之際，正值這家百年飛機制造商陷入接二連三的事故引發的信任危機之中。按照卡爾霍恩的說法，阿拉斯加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37 MAX 9型客機空中“掉門”事故是波音公司的“分水嶺時刻”，波音必須以完全透明的方式應對，必須在各個層面對安全和質量做出全面承諾。
戴夫·卡爾霍恩 （新華社）
【掉門事故是個“分水嶺”】
波音公司3月25日發布聲明稱，“卡爾霍恩決定在2024年底辭去首次執行官一職，但他將繼續帶領波音公司完成正在進行的關鍵工作，以穩定公司，並爲公司的未來做好准備。”同一天，卡爾霍恩在致波音全體員工的公開信中承認即將卸任，坦承今年初阿拉斯加航空公司的波音737 MAX 9型客機艙門脫落事件改變了公司走向。
“衆所周知，阿拉斯加航空1282號航班事故是波音公司的分水嶺，”卡爾霍恩在公開信中寫道，“我們必須繼續以謙遜和完全透明的態度應對這起事故，還必須在公司的各個層面灌輸對安全和質量的全面承諾。”他說，波音公司正面臨“108年曆史上最嚴峻的挑戰”，而“全世界的目光都在聚焦”波音。
今年1月5日傍晚，美國阿拉斯加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37 MAX 9型客機起飛後不久，機艙側面一處門塞（內嵌式應急門）脫落，所幸未造成人員傷亡。這架編號1282的航班原計劃從俄勒岡州波特蘭飛往加利福尼亞州安大略，機上載有174名乘客和6名機組人員。美國航班跟蹤網站的信息顯示，該客機起飛6分鍾後折返，20分鍾後降落在波特蘭，其間最高飛到4976米的高度。
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FAA）記錄顯示，這架客機在事發前兩個多月前剛下線並通過認證。“24小時飛行雷達”網站的信息顯示，涉事客機去年11月11日開始商業飛行，已飛過145趟航班，事發當天飛過兩趟。事故發生後，阿拉斯加航空公司宣布停飛旗下所有65架波音737 MAX 9型客機，直至完成安全檢查和維護。
這是1月5日在美國俄勒岡州波特蘭國際機場拍攝的發生事故的阿拉斯加航空客機內部。（新華社）
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1月6日針對部分波音737 MAX 9型客機發布停飛令後，全球多家航司宣布暫時停飛該機型並作安全檢查，包括美國聯合航空公司、土耳其航空公司、墨西哥航空公司、巴拿馬航空公司等。停飛令波音股價在1月8日早盤顯著低開，與前一交易日收盤價相比跌幅超過8%。“掉門”事故發生至今，波音公司的股價已下跌了大約25%。
現年66歲的卡爾霍恩在2019年底成爲波音公司總裁，2020年1月被任命爲首席執行官。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曾報道，卡爾霍恩原本是被雇來幫助波音公司擺脫困境的，但卻導致事情變得越來越尴尬。卡爾霍恩年底卸任的消息公布當天，波音公司美股盤前漲超4%。
另外，波音公司在公告中表示，2019年底開始擔任波音公司董事會主席的拉裏·凱爾納決定不在即將舉行的年度股東大會上競選連任。董事會選舉史蒂夫·莫倫科普夫擔任獨立董事會主席，帶領董事會選擇波音公司下一任首席執行官。莫倫科普夫曾任高通公司的首席執行官，2020年起擔任波音公司董事會成員。同時，波音民用飛機集團總裁兼首席執行官斯坦·迪爾將退休，由斯蒂芬妮·波普接任這一職位，後者自今年1月起擔任波音公司首席運營官，此前她曾任波音全球服務集團總裁兼首席執行官。
美國聯合航空公司一架2月19日執飛舊金山至波士頓航班的波音757-200型客機機翼受損。（新華社）
【各類事故“井噴式”發生】
1月5日的波音737 MAX 9型客機“掉門”事故，只是接下來波音客機一系列事故的開端。
1月13日，日本全日空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37客機在飛行途中被發現駕駛艙前方玻璃出現裂痕，飛機被迫返回劄幌新千歲機場。17日，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在瑞士參加世界經濟論壇年會返回美國時，乘坐的波音737客機在起飛前發生氧氣泄漏，不得不更換飛機。18日，美國阿特拉斯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47-8型貨機從邁阿密起飛後發動機出現故障，噴出火焰，緊急返航。20日，美國達美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57客機在亞特蘭大的哈茨菲爾德-傑克遜國際機場准備起飛，滑行期間前起落架一個輪子脫落滾出跑道。當時，機上載有172名乘客和6名機組人員，是另一架飛機的飛行員發現險情，提醒達美航空客機飛行員和機場塔台空管。
2月19日，美聯航一架執飛舊金山至波士頓航班的波音757-200型客機因機翼受損備降丹佛國際機場，當時機上載有165名乘客。一位乘客說，在飛行途中“聽到以前從未聽過的劇烈振動”，“打開窗戶向外看，發現機翼的前緣都損毀了”。該乘客拍攝的視頻顯示，飛機右翼的前緣縫翼損壞，有明顯的碎片缺失。
這是3月12日在新西蘭奧克蘭機場拍攝的一架拉塔姆航空公司的波音787客機。（新華社）
3月4日，美聯航一架從休斯敦飛往邁爾斯堡的波音737客機起飛後不久因引擎起火被迫返航，當時機上載有167名乘客。7日，美聯航一架飛往日本大阪的波音777-200型客機從美國舊金山起飛時，左主起落架一個輪胎掉落。該航班上有235名乘客、10名空乘人員和4名飛行員。事發後，飛機緊急備降洛杉矶，舊金山機場跑道短暫關閉，掉落的輪胎殘骸砸壞了機場員工停車場的幾輛車。
3月11日，總部位于智利的拉塔姆航空公司一架從澳大利亞悉尼飛往新西蘭奧克蘭的波音787-9型“夢想”客機在飛行中出現技術故障，機身劇烈晃動，造成至少50人受傷。客機最終降落奧克蘭，航空專家根據飛行雷達數據分析認爲，事故發生時該航班在約12500米的高度驟降了約94米。15日，美聯航一架波音737-800型客機從加州舊金山飛抵俄勒岡州梅德福後發現機身外部缺失一塊面板，缺失的面板位于機身底部機翼與機身連接的位置，緊鄰起落架。美聯航表示，該航班載有139名乘客和6名機組人員，飛行過程中沒有發現損傷迹象，因此沒有宣布緊急狀態。
“掉門”事故後，調查人員發現涉事波音737 MAX 9型客機4個本應將門塞固定到位的螺栓缺失。此後，波音737 MAX 9型客機在美國和世界多地停飛檢查期間，部分客機在檢查中發現部件松動等問題。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1月13日宣布對波音737 MAX系列客機的制造進行審計。《紐約時報》3月11日披露，波音在89項審計中通過56項、33項不過關，不少問題被歸爲未遵循既定制造工序、程序或操作說明，部分爲質量控制記錄問題；波音機身供應商勢必銳航空系統公司在接受的13項審計中，7項存在問題。
這張視頻截圖顯示，3月7日，美聯航一架波音777-200型客機從舊金山起飛時輪胎掉落。（新華社）
【“掉門”事故調查進展不順】
除了審計，波音還因“掉門”事故受到美國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調查，美國司法部也就該事故展開刑事調查。美國交通部長布蒂吉格表示，聯邦航空管理局局長惠特克已明確告知波音需在企業文化、産品質量和問題回應上作出改變。對此，波音表示將在“采取全面措施改進波音安全與質量的同時，繼續全面、透明地配合所有政府調查和審計”。
就在監管機構對波音展開審計和調查的同時，曾在波音公司擔任質控經理並曝光公司質量控制問題的約翰·巴尼特3月9日離奇身亡。62歲的巴尼特近期在南卡羅來納州查爾斯頓縣就一樁針對波音的訴訟提供證詞，原定當天接受波音方面律師進一步交叉盤問，後來他被發現死在所住酒店停車場的私家車裏，疑似死于“一處自殘性槍傷”。
巴尼特爲波音工作了32年，2010年在生産波音787型客機的南卡羅來納州北查爾斯頓工廠擔任質控經理，2017年因健康原因退休，2019年爆料波音存在生産安全問題。他曾告訴英國廣播公司記者，來到北查爾斯頓工廠不久，他就開始擔心，波音急于讓新飛機下線，造成工人工作壓力大，組裝過程倉促和混亂。一些工人沒有遵守工廠的零部件追蹤程序，導致有缺陷的部件丟失；某些情況下，爲防止生産線延誤，甚至從廢料箱取出不合格的零部件，安裝到正在制造的飛機上。
約翰·巴尼特 （資料片）
巴尼特還說，波音787型客機所適配緊急供氧系統的故障率測試結果達到25%。這意味著一旦飛行途中發生緊急情況，每4個呼吸面罩中就可能有一個無法使用。“所有由北查爾斯頓出廠的客機，沒有一架是我敢簽名保證它安全適飛的。”巴尼特說，他曾提醒管理層關注這些問題，但管理層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波音公司否認巴尼特的說法，稱所有波音飛機都符合最高安全和質量標准。但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2017年經審查證實了巴尼特的一些擔憂，包括發現至少53個不合格部件遺失。巴尼特退休後開始針對波音的長期法律訴訟，指控波音诋毀其人格，並因他反映問題而阻撓其職業發展。
美國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對波音“掉門”事故的調查也進展不順，該委員會主席霍門迪3月6日直言波音不配合調查工作，兩個月內多次拒絕提供負責相關作業的人員名單。3月13日，霍門迪表示仍未能從波音獲得一些所需信息。她說，波音“通知我們，他們找不到作業記錄，因此我們至今不知道誰進行了打開、重新安裝和閉合出事客機門塞的作業”。另外，該委員會向波音索取工廠內監控錄像，以了解當時作業人員信息，但波音稱那一段錄像已被後續拍攝的視頻畫面覆蓋。
對此，波音表示已努力按規定發布信息，將繼續以透明方式配合調查。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2月28日要求波音在90天內制定一項全面行動計劃，以解決其系統性質量控制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