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9月的一個普通日子。
一位老人,如常在軍倉庫裏,進行例行的濕度檢查。
陽光透過高窗灑落。
在地板上,投射出一方方金黃色的長方形。
老人弓著腰,手中的溫濕度計在每個貨架間逡巡移動,細細測量著儲存環境。
這份看似平凡的工作。
他卻視如珍寶,謹小慎微地對待。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打斷了他的專注。
“主任!收拾東西,軍區有命令要你立即前往京城!”
前來的軍士神色匆匆,一把將命令書塞到他手中。
老人拍拍額頭,急忙招呼倉庫裏的其他工作人員,迅速收拾起了簡單的行裝。
半個多小時後,他已坐上了開往京城的軍車。
望著沿途倏忽而過的村莊和田野,腦海裏總在翻湧著,這突如其來的命令會是爲了什麽。
到了京城,他被直接帶往一處莊重肅穆的大殿。
殿外整整齊齊地列著軍人,英武帥氣的身姿,透露出這裏即將召開一場隆重的儀式。
果然,穿過長長的走廊。
老人被引入一處內殿,只見帥星璀璨,將領雲集。
授銜開始後,一位威嚴英偉的身影走來,正是周總理。
他親切地上前,一把握住了老人的手:
“你爲人民立了這麽大功勞,我代表人民感謝你,授予你少將軍銜!”
老人聞言卻微微搖頭,語氣誠懇:
“是人民給了我太多了,我爲人民做的還遠遠不夠。”
周總理聽後深有感觸,殿中一片肅穆。
曆經戰火硝煙的這個樸實老人。
即將在功名簿上,刻下自己的一筆。
而他的謙遜品格,也彰顯出一代革命者,那種純樸卻可貴的氣節。
一個貧苦人家的孩子這位樸實謙遜的老人,正是遠近聞名的蘇魯將軍。
他出生于1902年,家鄉是湖南浏陽。
一個貧苦人家的孩子,自幼就得獨自闖蕩江湖,靠著一身過人的韌勁苦熬掙紮。
十幾歲那會兒,蘇魯在長沙以拉黃包車爲生。
1927年,蘇魯成爲一名光榮的共産黨員。
1930年,部隊擴編時,他隨即被拔擢爲營長。
可誰也想不到,這個營長,蘇魯一幹就是整整近10年。
戰火紛飛,槍林彈雨,革命道路上處處是艱難險阻。
但這一切都阻擋不了蘇魯。
只要一有空隙,他就揮汗疾書,認真學習革命理論;
每到一處,也必將當地民衆視爲兄弟姐妹打成一片。
太原戰役打響平津戰役勝利的鍾聲,仍在耳邊回響,蘇魯所在的部隊就已著手大規模的改編重組。
1949年2月,他們被重新編爲18兵團62軍184師。
蘇魯擔任了副師長一職。
4月20日,解放戰爭進入決定性階段。
我軍總攻打響了太原戰役。
他們的任務是,火力壓制東大門外的紅房子據點。
一處堅如磐石、吃准了子彈的鋼鐵堡壘。
這座據點的主人,正是狡詐難纏的閻錫山。
爲了固守自己在山西的地盤,他不遠千裏將全省的鐵軌都換成了窄軌。
更可恨的是,他對這座紅房子加固得滴水不漏。
四周群立著密密麻麻的炮台火力點,視野遮掩極差,任何進攻都將付出慘重代價。
傷亡不斷增加,眼看就要陷入膠著僵局。
危急關頭,蘇魯當機立斷親自挺身而出。
排長們聞令如獲重振,在副師長的帶領下迅速集結。
可誰也想不到,就在行軍的途中,一個不慎,一顆詭雷被踩響了。
而且是連著一大片殺傷雷區!
硝煙瞬間滾滾而起,震耳欲聾的炸響聲中。
蘇魯感覺右臂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他緩緩探手一看,軍服早已被鮮血浸透,右臂更是無力地垂了下去...
面對突如其來的重創,這位飽經沙場的老將卻絲毫不曾退縮。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高喊:
“沖啊!”
親自帶頭,向敵陣發起了瘋狂的沖鋒!
突擊隊聞令而動,子彈在身邊肆虐呼嘯,硝煙四起。
終于,在這股鐵與火的洪流中,紅房子據點被攻陷,爲184師和整個太原戰役掃清了最後的障礙!
硝煙散盡,蘇魯卻被鮮血淋漓的右臂,狠狠提醒著剛才的慘烈戰況。
劇痛像是一根根尖銳的鋼針,在肌肉中穿梭。
令他不住咬牙切齒。
幸虧有幾名勇猛的戰士攙扶,蘇魯才勉強撐著步伐,一瘸一拐地朝救護所走去。
沿路不時有鮮血滴落在地,滲入泥土之中。
醫生們見狀,立即展開了救治。
很快,一個殘酷的判斷擺在了蘇魯面前——那條已經沒了知覺的右臂,是保不住了,必須當場截肢。
手術結束後,蘇魯的親隨,鄧天順趕來探望。
看著床上那個熟睡的身影,右臂處空蕩蕩的袖管。
鄧天順熱淚盈眶。
就在這時,蘇魯緩緩睜開了眼。
看到老部下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伸出手拍了拍,豪爽地說:
“沒啥,一條胳膊咱照樣繼續幹革命!你可得給咱多消滅些反動派,讓大西北早日解放啊!”
鄧天順被這番豪邁的話語,感染得熱血沸騰。
淚水在眼眶中打了幾個旋兒,終于落了下來。
位級大降,倉庫主任傷愈出院後,蘇魯希望重新回到部隊,繼續指揮著華北的作戰行動。
然而,當燎原的戰火逐漸走向尾聲,上級領導對他體恤。
1949年,一紙任命書很快送到了蘇魯手中,上面赫然寫著:
長治軍分區司令員。
作爲正師級的主官,主要負責當地人武部的工作。
地位顯赫,崗位也相對閑適,正可以讓他安度余年。
5年之後,因傷在身,加上長年累月辛苦,蘇魯疾病纏身,組織希望他退休養身體。
面對組織的關系,蘇魯五味雜陳。
再三思量,找到了省軍區的領導:
“我打了幾十年仗,是個閑不住的人,讓我休養,我坐不住啊。我不當分區司令員,我想去看倉庫。一只手,沒問題的。”
師級到倉庫主任的團級,無疑是位級大降。
可話音剛落,領導就被蘇魯這番樸實無華的話語所打動。
最終只能由著這位滿懷革命薪火的老人去了。
派他擔任了,解放軍軍械部495倉庫的主任。
雖然從司令員降爲庫房主任。
但蘇魯,內心充滿了無比的自豪與使命感。
軍械庫的管理標准,可謂是苛刻到了極點。
那些珍貴的武器裝備,不能在潮濕環境下生鏽損壞,更不能出現一絲一毫的損耗。
要時刻保持警惕,監控每一個細節,維系整個庫房正常運轉。
工作量之大,壓力之巨,可想而知。
與此同時,由于特殊的地理環境,這座軍械庫被安置在一處窯洞之中。
冬季嚴寒,就連皮毛都會被凍得直打擺子;
入伏酷暑,更是汗流浃背、燥熱難當。
這種惡劣的環境,對于一位老人而言,簡直就是一種考驗。
可是,這一切在蘇魯的眼裏,都微不足道。
面對革命事業,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全心全意地去完成,不求任何報酬和回報。
剛到任的那天,他就立即將行裝從司令部宿舍搬到了庫房附近。
把這裏當成了家。
庫房人手短缺,蘇魯幹脆將家人全數招致到身邊。
夫人張國英,兒女們一個不落,都成爲了“巡查隊伍”一員。
可以說,在那個特殊的年代。
一間簡陋的庫房宿舍,就是蘇魯一家的全部家當。
可他們誰也沒覺得這有什麽,唯有革命的利益高于一切。
一生紮根革命55年大授銜。
這位倉庫主任,被授予少將軍銜。
並榮獲二級八一勳章、一級獨立自由勳章、一級解放勳章。
當肅穆的授銜儀式落下帷幕,蘇魯就被華北軍區領導重用,獲命出任山西省軍區副司令員一職。
就這樣,時光悄然從指縫間溜走。
轉眼間,20年的光景一晃而過。
直至1975年,蘇魯這才依依不舍地正式離休。
次年12月,74歲的蘇魯少將才因病與世長辭,謝幕這個塵世。
一生紮根革命,前仆後繼、大公無私。
他用自己的一生诠釋了共産黨人最樸實無華、最可貴可佩的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