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畏罪自殺,2009年房縣“7·9”信訪局長之女被害案偵破始末

路之意 2024-04-29 07:03:13

2009年7月9日,這是一個電閃雷鳴的上午,黑壓壓的烏雲密布在湖北省房縣縣城的上空,壓抑的空氣讓人窒息。被閃電幻影般地投射在幽暗的樓道上的一個身影若隱若現,高跟鞋敲擊在樓梯上富有節奏的嗒嗒聲,不時因雷聲的撞擊回蕩在樓道間,發出顫抖的回音。她挎包的左手緊攥著拳頭,撐傘的右手下意識地甩著上面的雨水,口中喃喃地顫聲發出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

“就到家了,就到家了。”

顯然上樓的人被這詭異的壞天氣搞得心緒有些恐懼。

這人就是居住在湖北省房縣人民法院新單元401室的女主人——剛剛下班回家的許女士,她神情緊張,微顫的手慢慢地打開了防盜門和內房門,隨即回手帶上防盜門,關上內房門,將身體靠在上面定了定神隨口喊道:“呂納,我回來了!寶貝,我回來了!”

莫名的寂靜,沒人回答。“這孩子幹嘛呢?也不理我。”許女士邊自言自語邊放下了提包和雨傘,輕手輕腳地來到女兒的臥室,進入臥室的許女士卻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女兒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臉上蓋著兩條毛巾被和一個枕頭。

一向乖巧的女兒顯然不是在和自己玩捉迷藏,以往這時女兒應該是在做作業或者是整理自己的房間。感到情況不妙的母親趕緊過去拿開枕頭掀開毛巾被,驚心動魄!一臉驚嚇的她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驚魂未定的許女士下意識地拿起電話哆哆嗦嗦地撥通了110。

驚恐的母親,不敢再正眼看一下女兒的身體,癱坐在地上泣不成聲、話不成句地撥通了丈夫的電話。“你趕緊回……回來啊,咱娃……娃娃被人家殺……殺死了。

”對方驚愕,半信半疑。

“你別當……當我神經了,我可……可說的真的,你趕快回來啊。”

失魂落魄的許女士,不知道怎麽等來的刑警和丈夫,神情恍惚的她眼前總閃現著女兒青春靓麗的身影。身材勻稱的呂納,眉清目秀,亭亭玉立,品學兼優,是父母的心肝寶貝、掌上的明珠,只要有女兒的地方就有歡笑。她活潑、陽光、朝氣、健康,一直是爸爸媽媽的開心果和精神依托。鄰居、老師和同學無不誇贊她懂事、安穩、上進、善良。

無力地靠在丈夫懷裏的許女士,呆滯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刑警探查現場的一舉一動,腦子裏一片空白。

接到報警的房縣刑警大隊偵查技術人員迅速趕到現場。此時,401室有人被殺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家屬院,好多人趕過來,把這裏堵得滿滿的。眼前的慘劇讓孩子的父親也感到震驚不已。

呂納的父親——呂世品,湖北省房縣信訪局局長,四十多歲,中等身材,慈眉善目,和藹可親,不知爲多少人解決了困難。但是現在的他臉上卻寫滿了悲傷和茫然,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失去了以往的光澤,流露出的是無神、無奈和無助,淩亂的頭發更顯出了滿面的滄桑,只有一雙手不由自主地時而撓頭,時而搓面,時而不經意地輕拍一下靠在懷裏的許女士的肩膀,以示對妻子的安慰。

經法醫初步鑒定,死者衣著完整,身體有余溫,兩眼充血,其他部位沒有明顯損傷,確認已經死亡,時間應該是在警方趕到前一小時左右,也就是上午9點前後,死因尚不明確。

現場勘查過程中,沒有收集到多少有價值的痕迹和證物。中心現場也沒有發現新鮮的外來足迹和指紋。技術人員把勘查範圍擴大到呂納的臥室以外,所有室內物品陳列整齊,沒有被翻動的迹象。防盜門門鎖完好無損,沒有被撬動的痕迹。

就在警員們勘驗現場的時候,鄰居們也在外面交頭接耳,紛紛猜測。

“娃子怎麽會自殺呢?”

“就是啊,生得漂亮,爲人和善,學習又好,今年剛剛考上大學,怎麽就想不開呢?”

一個花季少女就這樣離奇地死在了自己的臥室,現場沒有外來人員的痕迹,但也不像自殺的樣子。警方通過詢問呂納的父母了解到,孩子的性格開朗向上,在學校也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今年剛剛以優異的成績考上湖北師範大學,怎麽也不可能自殺啊。現場也讓警方感到困惑,如果是自殺也不會給自己蓋上兩條毛巾被,中間還加個枕頭。還有,就是自殺總會留下一些痕迹,比如割腕會有傷口,煤氣會有氣味,服毒也會留下藥瓶或者藥品。

可是這些都沒在現場出現,那麽可能就是另一種情形——他殺!但是現場怎麽會一點兒痕迹都沒有,難道這裏並不是案發第一現場?

帶著種種疑問,警方決定先進行屍檢,並對宿舍周邊進行勘察。可是,就在技術人員准備把屍體運走的時候,一位警員卻在死者的指甲蓋裏發現了極小極小的一小片皮下組織。顯然這一小片組織不是死者的,因爲死者身上沒有任何傷痕,那麽它會是誰的呢?

難道這就是凶手留下的唯一線索和證據?果然,經過DNA驗證這一小塊組織樣本與死者的DNA不一樣,並且顯示是一名與死者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男性特質。

與此同時,稍稍緩過神來的許女士也發現女兒的小靈通和家裏的一串鑰匙不見了。由此,警方徹底否定了自殺的可能,確定爲他殺。

然而,目前最大疑問是:凶手是怎麽進入室內行凶殺人的?而且死者被害之前也沒有一點察覺和反抗,指甲裏的證據也只能是下意識地反抗時抓傷了凶手的某個部位留下的。難道是呂家的熟人行凶,而犯罪嫌疑人絕不可能爲了一部普通的小靈通和一串鑰匙痛下殺手啊,這顯然不是爲財。難道是仇殺?以呂納的年齡和一貫的行爲絕不會與人結下如此深仇大恨。難道是爲情、爲色?

至此,現場勘查暫時告一段落。由于案情重大,由省市縣公安部門組成的“7·9”專案組進駐房縣,對此案進行全力偵查。

綜合現有線索,專案組首先排除了入室搶劫殺人的可能,理由是犯罪嫌疑人對整個現場沒有翻動,比如家裏的現金以及一些重要物品都沒有被盜,因財殺人的可能性基本上可以排除。

專案組分析認爲,犯罪嫌疑人絕不可能爲了一部小靈通手機對死者下手,而且根據現場勘驗反饋的信息,犯罪嫌疑人對死者的生活環境比較熟悉,推測呂納很可能認識這個人,並主動給他開門,這樣,犯罪嫌疑人才能夠有充足的時間從容作案,並可以安全離開。一切的推理都指向了熟人作案,而且是呂納熟悉的男人,那麽這人是誰,爲何如此殘忍地殺害一個19歲的花季少女?他又是如何作案的?動機又是什麽?

種種謎團籠罩著整個犯罪現場。

警方首先考慮到受害人是一個十九歲的姑娘,會不會有感情方面的因素。于是派警員分別與呂納的老師和比較要好的同學取得聯系。老師是這樣說的:“從高一到高三我都是她的班主任,對呂納我比較了解。談戀愛這事不可能,這個學生屬于中性性格,在學校一直比較紮實,也比較懂事。”

同學也一致反映,沒有這方面的情況。

多方面的信息反饋,呂納人品很好,學習優異。在學校沒有談戀愛,也沒有跟社會上的不良人員來往,基本可以排除情感方面的因素。

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仇殺。

就在外圍偵查員緊張地搜集線索的時候,法醫的屍檢報告出來了。最後認定死者是因窒息死亡,而且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凶手突然用毛巾被捂住口鼻部位,硬生生地捂死的。身體其他部位沒有創傷,也沒有遭到侵害的迹象。

疑問仍是凶手怎樣進入房間並對一個弱女子下毒手?

仇殺基本可以定性,但仍沒有犯罪嫌疑人的目標對象。而呂納性情和善,與世無爭,不會與人結仇,于是排除了因呂納有仇人而遭殺害的可能。只有在呂納父母的周圍尋查是否有仇家。

當警方詢問呂納家人的時候,父親呂世品卻語出驚人:“問我有沒有仇人,我說有。但是無論哪種仇人,也不該對我女兒施暴。”

這樣的回答引起了專案組的高度重視,根據呂世品提供有可能作案的人員名單迅速展開排查,但又一一被排除了作案的可能性。

究竟是什麽人作案,凶手怎麽可能一點兒蛛絲馬迹都沒有留下,僅憑死者指甲縫裏的一點兒組織樣本,想找到真凶就如大海撈針一樣困難,無形中給專案組的辦案人員造成了很大的壓力,經過反複對案情的推敲和梳理,也只能確定是他殺。究竟是幾人作案、如何作案、爲何作案卻無從獲知。

正當幹警們因案件毫無進展而焦慮時,外圍偵查員傳來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法院家屬院門口安裝有攝像頭,這樣把當天進出家屬院的所有監控調出來,進行逐一排除,就可能查出犯罪嫌疑人。

于是,警方和呂世品夫婦一起觀看了監控錄像,當錄像放到2009年7月9日8點28分的時候,一個身影引起了呂世品的注意:“他到這裏來幹什麽?”

警方根據呂世品指著的這個人鎖定了畫面。

這人名叫方勇,男,五十二歲,家住房縣城管北街177號。二十六年前因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在服刑期間因表現良好,經過四次減刑,于2006年釋放回家。

鑒于以上情節,警方初步認定,方勇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立即對其進行徹底調查。

可是,呂世品卻覺得方勇行凶的可能性不大。他對警方是這樣闡述自己的判斷:“我想他不會這樣對我,沒有理由這樣對我。我們一沒發生過矛盾,二沒吵過架,三我沒批評過他。不至于跟我産生這麽大的仇恨,沒必要啊。”

方勇,一個二十多年前的重罪犯人,因表現好才被釋放出獄,事情的來龍去脈是這樣的:

方勇當年曾經在房縣沙河鄉財政所上班,1985年,因貪汙被審查,他認爲辦案人員故意和自己過不去,用斧頭猛擊辦案人員的頭部後潛逃,後被警方逮捕入獄。2006年出獄後,他一直依靠低保和賣菜爲生,但這三年來,他更多的時間是到呂的單位上訪,要求恢複他的公職,這期間大多數的上訪便是呂世品接待的。正因爲他們打的交道多,所以呂世品才覺得他不會這麽做。

呂世品進一步闡明了自己的觀點:“作爲局長,我是老百姓的代言人,是爲老百姓和弱勢群體服務的。在我們眼中任何人都不會對信訪局長或者信訪幹部實行暴力。一是沒有施暴的理由,二是沒有他可施暴的地方,更不可能對其家屬做出這麽慘無人道的行爲。”

然而,呂世品的判斷錯了,而且是極大的錯誤。像方勇這樣喪心病狂的人,他所有的仇恨,包括對社會的、對政府的、對個人甚至是對自己的一定要找一個發泄的窗口,這種扭曲的心理下他將一切的積怨、不滿都對准了呂世品這個局長。所以一切的一切,就像火山爆發一樣施加在呂世品的家庭身上,也就一點不奇怪了。

此時,錄像帶上所有進出家屬院的人都已排查完畢,只有方勇是唯一的可疑人。但,又讓辦案人員不解的是,監控錄像中,只有方勇進入家屬院的影像卻沒有出去的。那麽方勇來家屬院幹了些什麽,又去了哪裏或者說是怎麽離開的家屬院?再次給警方留下了一個謎。

綜合所有案頭資料,警方初步鎖定了犯罪嫌疑人可能就是方勇。

盡管呂世品還有很多的不敢或不能相信,這個他曾經多次接待過的信訪人,怎麽會是殺害自己女兒呂納的真凶?“就算你有仇恨,就算你有不滿,就算對我失望。你可以把所有的積怨對著我一個人來,我可以承受你捅來的尖刀、砸來的石塊和打來的悶棍,你不該對呂納下此毒手,她才十九歲,她的美好人生才開始,她剛剛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連一天都沒有去讀,你不該剝奪她生存的權利,更不該奪去她鮮活的生命……”

目標已經確定,專案組決定分兵三路。第一路,對進出房縣的各種交通方式進行設卡排查,張貼帶有方勇照片的“通緝令”,防止嫌疑人向縣外逃竄。第二路,對嫌疑人居住地進行嚴密布控,一旦發現,立即緝拿。第三,留一部分人在家屬院內外嚴密搜尋,尤其是長期無人居住的空房子,盡可能查明嫌疑人逃離現場的蹤迹。

通過走訪,警方了解到方勇的社會關系極其簡單,出獄後就與大哥住在一起,也沒有走動密切的親戚,更與獄友沒有任何聯系。對于方勇報複殺人的動機,在方勇哥哥那裏也得到了證實,而且還有他准備要刺殺的人員名單。由于經濟拮據,方勇身上不會有太多的現金,更沒有手機一類的通訊工具。估計乘坐較貴的交通工具逃往縣外的可能性不大。

另據很多人查到的消息,嫌疑人半月前在鳳凰山一帶出現過。

鳳凰山,山高林密,氣候異常。此時正值夏日,陰雨連綿,山裏晝夜溫差很大,山上幾乎無路可走。盡管如此艱難不易搜山,但是它與神農架自然保護區的原始森林緊密相連,一旦嫌疑人逃入神農架,再想搜尋那更是難上加難,幾乎不可能找到凶犯。因此,必須首先切斷鳳凰山通往神農架的必經之路,然後對鳳凰山的各個山頭進行拉網式搜尋。這樣一來人員就成了最重要的因素,在縣委和縣政府的大力支持下,警方出動了所有的公安幹警和民兵,縣裏的群衆和熟悉山況的當地村民得知這個消息也紛紛加入到搜山的行列。他們的參與既是對死者呂納的惋惜和對受害者家屬的同情,也是對犯罪分子的極度痛恨。最後加入到搜山的群衆多達近兩千人。

采取的搜山方法也很科學,少部分人先登到山頂,然後大部分人在山下一起向山上圍攏,這樣山上的人可以觀察到山下和周圍有無可疑迹象,絕不會讓凶犯輕易逃竄。由于山路崎岖,荊棘叢生,所有搜山人員每人一把鐮刀。真可謂披荊斬棘,浩浩蕩蕩。搜山的人吃了很多的苦頭,陰雨連綿,坡陡路滑,不是摔痛,就是劃傷,他們付出的艱辛和勞累是可想而知的。

搜尋到第七八天時,終于在一個叫“扭石板坡”的地方發現了一串鑰匙,經查驗正是受害者家裏被嫌疑人帶走的那串鑰匙。據此,重點對周圍的幾座山頭進行突擊。

搜尋進入第十天,接近中午十二點的時候,一路幹警終于有了重大發現。這座山的半山腰樹林中遠遠看去有一件襯衣,走近一看竟是一具屍體,屍體姿勢呈仰臥狀,脖子上系有帶子。現場還有遺留的小靈通,正是被害者呂納的。警方初步認定這具死屍就是犯罪嫌疑人方勇。

經過法醫全面的技術鑒定,方勇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畏罪自殺,自缢死亡。通過對屍體的DNA檢測和留在呂納指甲縫裏的皮下組織的樣本進行對比,確定這具屍體就是作案嫌疑人方勇。

至此,呂納被殺案,以犯罪嫌疑人方勇畏罪自缢而告破。

最後還有幾處遺漏的細節需要交代一下,以便對上面遺留的種種謎團做出最合理的邏輯推理。

案發當天一早,呂納在自己屋裏上網查看高考的情況,母親許明芳出門上班,並囑咐呂納說,爸爸的鑰匙落在家裏,吃過早飯去給他送鑰匙。母親走後不久方勇便敲門,呂納以爲爸爸回來拿鑰匙,開門後頭也沒回就進了自己屋,繼續上網。此時,呂納的舉動使方勇感到意外,他見勢立即進屋關門,並且,換上了呂世品在門口的拖鞋,進到呂納屋內。這正是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迹物證的原因。此時,發覺不對勁的呂納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窮凶極惡的方勇一把拖到床上,順手拿起旁邊的毛巾被,硬生生地被捂死了。前後不到半小時。下意識的搏鬥中,呂納抓傷了方勇的胳膊,留下了後來破案的唯一證據。

作案後,方勇又換上自己的鞋子下樓,他還是通過大門逃走的,只不過方勇走的地方正是監控器的死角,只是沒有留下影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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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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