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0日，春風和煦，辦公室裏同事們的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我正專注于電腦屏幕上的報表，希望可以早點結束早點踏上返回的路。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我看了一眼手機號碼，是我大姑打來的，不由得心裏一緊，只因在我的印象中，大姑打電話給我，十有八九跟我扶弟魔老媽又幹了什麽拎不清的事情有關系。

我一邊跟老板打招呼，另一邊拿起手機來到了走廊盡頭，接通了電話。

“陳淼，你知不知道你媽又幹了什麽好事？”大姑的聲音裏滿是怒氣，仿佛能從電話那頭噴薄而出。

我心中一沉，預感不妙，忙問：“大姑，怎麽了？”

“你爸剛退休，你那小舅就把給外婆請的保姆辭了，讓你媽把外婆接到家裏照顧，你媽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大姑幾乎是吼出來的，每個字都像是重錘，砸在我的心上。

我愣住了，心裏五味雜陳。我媽的“扶弟魔”行爲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每每提到她，大姑都火冒三丈，我更是感到無可奈何。

平日裏，我媽經常拿錢補貼舅舅，我跟我爸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這次不一樣。

一方面，我爸去年年初才生了一場大病，動了手術，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是對身體造成了很大的損傷，身體狀況大不如前。

我多次勸說我爸提前退休，可是我爸是醫生，認爲病人需要他，不願意，一直堅持到了這個月正式退休。

我一直希望我爸退休後可以好好休息，在老家過著喝茶養花的日子，不要再操心了，可是我媽偏偏把我外婆接了過來，這讓我爸怎麽安心靜養？

另一方面，雖然孝敬父母是爲人子女的義務，我媽身爲女兒有義務孝敬外婆，但是外婆一共有三兒兩女，年初分配拆遷款的時候，把拆遷款都給了兒子們，一分錢沒分給我們家，憑什麽要讓我們家單獨承擔她的養老責任？這還講不講道理了？

“大姑，您先別生氣，我了解一下情況。”我盡量安撫著大姑，心裏卻在爲我媽的行爲感到失望。

挂斷電話，我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思緒萬千。我媽總是這樣，無論家裏的情況如何，只要娘家有需要，她總是第一個沖上前去。我理解她對娘家的感情，但這樣無底線的付出，真的值得嗎？

我想起了我爸，他是個老實本分的人，一輩子勤勤懇懇，對我媽的所作所爲總是寬容以待。但這次，我能感受到大姑的憤怒，也能想象到我爸的無奈。

我深吸了一口氣，撥通了家裏的電話。電話那頭，我媽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不自然：“淼淼，你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回來了？”

“媽，大姑說你要把外婆接過來住？”我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是啊，你幾個舅舅……”我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打斷了。

“媽，你能不能考慮一下家裏的情況？爸身體不好，需要靜養啊！外婆什麽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你把她接過來，我爸怎麽安心靜養？”我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哀求。

電話那頭沉默了，我媽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爲有些不妥。但片刻後，她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一絲固執：“淼淼，我也沒辦法。你三個舅舅都要帶孫子孫女，你大姨父脾氣不好不願意照顧你外婆，我不照顧，你外婆怎麽辦？”

我歎了口氣，知道再說下去也是無濟于事。挂斷電話，我望著窗外，心中充滿了無力感。我媽的“扶弟魔”行爲，讓我對她的失望達到了頂點，但同時，我也在思考，如何才能改變這一切。

1964年3月21日，我的父親在一座偏遠的小山村呱呱墜地。那是一個被綠意環繞的地方，村民們的生活雖然簡樸，卻也甯靜和諧。然而，好景不長，在我父親三歲那年，一場突如其來的長江洪水改變了一切。

洪水如同猛獸，無情地吞噬了整個村莊，房屋倒塌，莊稼盡毀。我爺爺在那次災難中不幸離世，留下了奶奶和兩個年幼的孩子。奶奶在絕望中挺直了腰杆，帶著我父親和姑姑，踏上了逃難之路。

他們跋山涉水，曆盡艱辛，最終在一個陌生的村莊落腳。奶奶爲了養活兩個孩子，不得不放下尊嚴，給人家洗衣服，下地幹活，甚至討過飯。她的身影，總是那麽忙碌而疲憊，但她的眼神裏，始終閃爍著不屈的光芒。

我父親從小就展現出了過人的聰明才智，他讀書過目不忘，記憶力驚人。奶奶和姑姑看在眼裏，喜在心頭，他們知道，這是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

于是，他們省吃儉用，甚至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供我父親讀書。

我父親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他的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高中畢業後，他考上了衛校，成爲了村子裏的驕傲。畢業後，他被分配到了鎮上的醫院，成爲了一名受人尊敬的醫生。

1985年，我父親已經是一個年輕有爲的醫生，他的生活似乎步入了正軌。然而，命運似乎總喜歡開玩笑，就在這時，他遇到了我母親。

我母親是經人介紹認識的，她長得十分漂亮，讓我父親一見鍾情。我父親爲了娶她，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還欠下了一大筆債務。

婚禮那天，父親穿著借來的西裝，母親身披潔白的婚紗，兩人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這段婚姻，將會給他們帶來無盡的痛苦。

我父親是個傳統的人，他認爲婚姻是一輩子的事，無論遇到什麽困難，都應該堅持下去。然而，我母親的行爲，卻一次次挑戰著他的底線。

每當我回想起父親的一生，心中總是充滿了敬佩和心疼。他經曆了太多的苦難，卻始終沒有放棄希望。他的堅韌和毅力，是我一生的榜樣。

在我成長的記憶裏，我媽對娘家的偏愛幾乎到了偏執的地步。我爸作爲醫生，本應受到尊重和理解，但每當外婆家有人生病住院，我媽總是不遺余力地要求他利用職務之便，爲娘家人提供便利，盡可能地少花錢。

她似乎從未意識到，我爸只是一個小醫生，他的能力有限，而且這樣的要求對他來說是多麽的不公平。

“淼淼，你爸今天能幫我們弄個床位嗎？你舅舅身體不舒服。”我媽在電話裏輕描淡寫地說。

“媽，醫院有規定，我們不能……”我話還沒說完，她就打斷了我。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爸是醫生，這點小事都辦不了？”她的語氣裏帶著責備和不滿。

我無言以對，只能轉告我爸。他總是默默承受，從不抱怨，但我知道，這背後隱藏著多少無奈和辛酸。

自打我爸媽結婚以來，家裏的經濟大權就掌握在我媽手裏。她每個月只留下必要的家用，其余的錢都寄回了娘家。她的這種做法，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經濟更加捉襟見肘。

2022年，我爸通過一些渠道弄到了六盒退燒藥。當時正值藥品緊缺，他本想讓我給姑姑送兩盒，以備不時之需。但我媽得知後，卻只留下了半盒，其余的全都給了幾個舅舅。

“媽，你怎麽能這麽做？姑姑也是一家人。”我忍不住質問她。

“你幾個舅舅家人口多，更需要這些藥。”她理直氣壯地說。

我氣得說不出話來。姑姑得知後，氣憤地找我媽理論。我媽吵不過，就開始撒潑打滾，誰也拿她沒辦法。

我曾私下裏問我爸，爲什麽他不選擇離婚，結束這段痛苦的婚姻。他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地說：“我小時候吃夠了單親家庭的苦，不想讓你也經曆這些。”

我聽了，心中五味雜陳。我爸的一生，似乎都在爲別人而活，從未真正爲自己考慮過。他的善良和忍讓，換來的卻是無盡的委屈和傷害。

隨著對家庭過往的深入思考，我發現自己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一方面，我心疼爸爸，不願意爸爸繼續犧牲下去，他已經犧牲了幾十年，理應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晚年。

另一方面，雖然我媽有很多過錯，但不管怎麽樣，她都是我媽，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分開他們。

那天，我坐在昏暗的客廳裏，對面是我爸那雙充滿疲憊的眼睛。我問他：“爸，你真的幸福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深深地歎了口氣，那歎息中包含了太多無法言說的情感。

我接著說：“爸，我覺得你應該跟我媽分開。媽她……她不會改變的。你已經犧牲了太多，現在是時候考慮自己的幸福了。”

我爸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他緩緩地說：“兒子，你說得對。但是離婚……這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我明白他的意思，離婚會牽扯到整個家庭，甚至會影響到我。我陷入了沉默，心中充滿了矛盾。

我媽在得知我們談話的內容後，她慌了，堅決不肯離婚。她的娘家人開始對我施加壓力，他們認爲我不應該支持我爸離婚，甚至有人指責我不懂得孝順。

姑姑則是另一個極端，她堅定地支持我爸離婚，認爲這是我爸重獲自由的唯一機會。

家裏的氣氛變得緊張而複雜，爭吵和指責成了家常便飯。我感到迷茫，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不斷地問自己，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是不是不應該幹涉爸媽的婚姻？但是，當我看到我爸那日漸消瘦的身影，我又覺得，我不能坐視不管。

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方面，我不想看到我爸繼續受苦；另一方面，我也不想因爲我的決定而影響到整個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