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之下》:“好不好”與“有沒有”的兩難

有愛評論區 2024-04-13 21:10:41

本周末上映的新片裏,我只看了唯一有興趣的《白日之下》——除了先前不錯的口碑外,更重要的一點在于,這還是一部改編自真實事件的現實題材電影。

時至今日,再喊什麽“港片已死”早就沒什麽意義了,香港電影大起大落之後正在慢慢探索自己的新路,而肩負社會責任感的本片就是其中一種嘗試。

昨晚看完此片後,我還是比較滿意的,影片的敘事、人物以及故事線設計都還算不錯,能讓觀衆順暢得看下去,算是不功不過。

當然,《白日之下》最可貴的還是內容題材與提出的問題:對于那些缺少關懷和尊重的弱勢群體,到底是“有沒有”還是“好不好”重要?我們還能做些什麽?

【友情提示:下文會有劇透。】

《白日之下》的故事很簡單:報社接到了一起關于殘疾院舍“彩橋之家”虐待院友的爆料,記者淩曉琪假裝老人通伯的孫女潛入院舍,揭發了隱藏的非人道生活,以曝光殘酷真相、關停該院舍的代價,做了一件富有爭議的“好事”。

劇情和角色方面我就不多聊了,大家去看電影就都能明白……我打算直入主題,來聊聊影片所反映的最大困境:哪怕殘疾院舍虐待老人、殘害院友、性侵智障女孩,大家依然需要它、離不開它。

這個原因說穿了很容易明白:供遠小于求,幾乎所有人都默認了收容老弱病殘的院舍機構,可以擁有一些超出他們權以外的“權力”。

香港早已步入老齡化社會,養老院和殘疾院舍的數量遠遠跟不上需求量,申請入住公辦資助院舍,排隊排個10年到15年都不奇怪(比免費醫療還誇張)……

于是乎,大量像彩橋之家這樣僅僅擁有一張“豁免證”的私營機構,就成了填補市場空白的救命稻草,許多人都會把家裏需要照顧的“累贅”送進去,就算條件再差,都得排隊等空位。

是的,累贅,我看《白日之下》時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個詞,影片裏已經明說了,那些生活無法自理的老人、殘疾人、智力障礙人士等等,都是累贅。

話雖難聽,但這就是事實——香港人的住宅環境本就狹窄,照顧上述那些弱勢群體更是難上加難,可人又不能不管……把他們甩給殘疾院舍等機構便成了唯一的選擇。

影片裏的通伯,是一個已沒有親友在世的老人,他就對這個現狀認識得無比清晰,具體表現是經常裝瘋賣傻,“在這種地方,糊塗比不糊塗更好”,所以他也是彩橋之家裏少數能夠怡然自得的人(姜大衛老了還是那麽帥)。

可是啊,接受現狀不代表能過得更好,私營機構的第一目標是盈利——老板和投資者只想收更多院友賺錢,對升級軟硬件設施、擴招護工、提高待遇則是能省則省,這就造成了在極端的工作壓力之下,院長和護工們做事也會越來越野。

護工阿琛爲了彌補自己打“白工”,會偷院友的奶粉去賣,護工芳姐爲了提高“效率”,會時常打罵院友,拿訂書針刺明仔,綁著老人們像牲口一般拉去露天沖洗……而涉事院友的家屬們,即便知道這些,通常也都只能忍氣吞聲。

做了不好的事,卻往往不會受到懲罰,這又進一步助長了護工們自私、粗暴的行事作風,形成了越來越糟糕的惡性循環。

能出現章劍華院長這樣的魔鬼,就是如此環境下的某種必然。

這個角色之所以令人印象深刻,不僅在于他性侵智障女孩的惡,更在于他身上混雜了善與弱的複雜(當然還有林保怡的精湛演技)。

與其他許多從事殘疾院舍工作的同行不一樣,章劍華是少數真心積極照顧老弱病殘的人,因爲他是個弱視患者,換言之,他自己就是需要照顧的弱勢群體之一,他擁有真正的共情力。

可也恰恰如此,當他把罪惡之手伸向更弱者時,才更顯出他知法犯法、知惡行惡是多麽邪惡和可恨。

但相比起痛罵、批判章劍華有多壞,不如多問一句,爲什麽這種早有劣迹的人,還能把院長的工作做到現在?

除了取證困難、家屬不願聲張、避免二次傷害、用錢庭外和解等辦理性侵案件常見的難點外,還有一個隱性因素存在:有人不願失去一個能夠經營殘疾院舍的“人才”,害怕打擊院舍護工們的“積極性”,所以章劍華可以在十多年裏,連換三家院舍都依然安然無恙。

在“服務有沒有、夠不夠”這個難題都遠沒解決的情況下,談“服務好不好”這個問題似乎還太奢侈……彩橋之家真被關停後,更多人是咒罵淩曉琪做了壞事,就連她都對自己的正義之舉産生了懷疑。

所以,我很喜歡影片結束時通伯對淩曉琪說的那句話:不要因爲做對了一件正確事情而感到內疚。

而這也是《白日之下》所表達的態度——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擁有”和“做好”之間不矛盾,我們不能因爲“好像什麽都改變不了”就放棄改變。

別忘了,影片所呈現的困境和難題是全世界共通的,我們自己也遲早、或者說已經在面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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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起于偶然,貴在堅持。電影影評、美劇劇評創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