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村”爆火之後

農民日報 2024-04-29 08:40:23

洶湧人流給曾經“與世隔絕”的村莊帶來了機會和希望,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俯瞰半山腰的村舍。農民日報·中國農網記者 歐陽靖雯 攝

最近兩個月,四川省漢源縣古路村黨支部書記鄭望春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每到節假日,他的失眠症狀還會加重,彜族人標志的深眼窩下是重重的黑眼圈。

今年3月以來,懸崖上的古路村突然爆火,碰上高峰期每天能有近萬遊客湧入,工作日也有上千人。一條3公裏長的“Z”字形騾馬道上,擠滿了摩肩接踵的遊客。“驢友”們在社交媒體上戲谑,“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都沒這麽多人!”

村裏一家民宿老板蘭邵明發現,村子火了之後,自家養的狗都成了“網紅”,每天都有遊客追著它滿山跑,喊“來福”,還搶著抱它拍照。奇怪的是,他從來沒跟這些人講過狗狗的名字。

遊客抱著狗在蘭邵明家的民宿拍照。農民日報·中國農網記者 歐陽靖雯 攝

村民們想不通,他們世代趕騾子上下山的日常路,爲啥一夜之間成了遊客的“心頭好”。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對外界賦予的“網紅”稱呼的接受和理解。在他們眼裏,“網紅”就是出名、熱鬧、有活幹和有錢賺。

記者在采訪時感受到,當地想努力接住這“潑天的富貴”,但對一個2018年才脫貧的村莊來說,這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洶湧人流給曾經“與世隔絕”的村莊帶來了機會和希望,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意料之外的走紅

古路村突然爆火的那天,鄭望春並不在家。

作爲第十四屆全國人大代表,3月初,鄭望春穿著自家最隆重的彜族服飾來到了北京。這次他參加全國兩會,正想著怎麽利用這個機會推介古路村。但兩會還沒結束,他意外發現,自己原本定的年度目標已經提前完成了。

3月8日下午的人民大會堂,鄭望春正在分組討論中介紹古路村,“我們借力農旅融合産業發展模式,實現了藤梯騾馬道變飛天索道、荒山廢山變金山銀山、懸崖村莊變雲上樂園的華麗蝶變。”結果會還沒開完,網友們自發轉載點贊的古路村“排隊登山”相關視頻,就登上了社交媒體的熱搜榜。剛結束會議的鄭望春打開手機,短信和電話就“炸了鍋”。那個周末,古路村共接待遊客1.5萬余人次。

今年是鄭望春在村裏工作的第12年,他說自己一直堅信古路村會火,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我們村2018年脫貧之後就想吃上旅遊飯,但過去知名度不高,本來計劃今年好好策劃宣傳下。”現在,他不用再主動“打廣告”,各路記者都趕著來找他。采訪他也沒有過去容易,得提前報備當地宣傳部,甄辯身份信息,篩選通過才行。

古路村曾經是個“與世隔絕”的村莊。400多年前爲躲避戰亂,古路村的祖先們爬上了大渡河峽谷邊上的陡峭懸崖,在海拔1400多米的懸崖峭壁上建起家園。村裏本沒有路,最早出行的方式,就是依靠藤梯和藤繩從懸崖下到大渡河邊。直到20世紀60年代,修築成昆鐵路時,路過的鐵道兵用鋼板幫村民們焊起一道道鋼梯,才結束了他們在樹藤上“蕩秋千”往來的曆史。

藤梯和鋼梯原本是獨屬于村民的出行記憶,現在卻成了探險客們跋涉體驗的打卡地標。它們頻繁出現在傳播度極廣的短視頻裏,爲網絡博主們加持著流量熱度。人流量暴漲後,出于安全考慮,現在天梯暫時不對外開放。

這回突然爆火的原因,當地總結了很多,包括自然文化資源禀賦、脫貧攻堅以來對基礎設施的投入等。總之,天時地利,繞不開的是流量。越來越多遊客受夠了“上車睡覺,下車拍照”的觀光式旅遊,這兩年,講究體驗感的徒步登山等戶外運動迎來爆發式增長。正是川渝地區的徒步“發燒友”們發掘了這個原生態村莊。

今年之前,“古路村徒步”還僅在小圈子裏口口相傳。直到去年底,峨漢高速通車且至今沒有收費,讓成都至古路村的時間,從過去的5個多小時減少到3個多小時。20多個旅行社瞅准時機,陸續開通了當天往返古路村的旅遊路線。自駕和坐著大巴來的遊客們爭先在社交平台上曬出古路村的美景照片和視頻,分享打卡攻略,從衆心理和口碑效應造就了“人傳人現象”。

鄭望春比誰都清楚,流量終將回落,比起總結爆火的原因,怎麽接住“潑天富貴”是更爲棘手和現實的考量。這段時間,好像有個巨大的餡餅砸下來,壓得他難以入眠,無數聲音沖他喊,抓住機會,別錯過。

“冒險”和“注意安全”

每一個來古路村的遊客都對腳下的登山路記憶深刻。與一般的登山台階不同,很多時候它都沒有平整的面,而是裸露著山岩本來的樣貌。這是一條2004年完成硬化的騾馬道,它並非爲遊客觀光而建,而是爲方便騾子上下山搬運物品而造。爲了防止騾子打滑,斜斜的一面坡上間隔著不規則的坑。有的階梯上還留有腳印和騾子蹄痕迹,那是過去修建時踩的,深幾厘米。最窄處只有40厘米寬,平均坡度有40多度,最高超過70度。個子小的遊客有時需要蹲下,手腳並用地攀爬。

遊客們“排隊上山”。張鴻鑫 攝

“現在安全多了,過去爬天梯才危險呢。”鄭望春的鄰居,51歲的蘭邵明對山頂的天梯印象很深,過去住在山頂時,那是上學和出山的必經之“路”。即便爬了很多次,每次爬都得提著心。30多年前,他還當過山上天梯小學的老師。他回憶,2008年全村通電前,孩子們只能點煤油燈寫作業,嶄新的書本沒多久就會被熏黑。2011年天梯小學關閉後,在原址上新建了村史館。從山底爬了2個多小時的遊客們都會在館門口拍照留念。門前的空地上,兩個木樁和廢棄的黑板搭的籃球架還在,破舊、炭一般的顔色顯示著年頭。

蘭邵明回憶,過去村民家家戶戶都養騾子,一個騾子能背四百斤,生活物資進山和農産品出山都得仰仗著它。現在村民家的電視機、冰箱、沙發等大型電器和家具都是過去靠人背上來的,騾子運容易弄壞它們。他剛買的一個213升的大冰櫃是4個小夥子一起配合著用肩扛來的,因爲都是親戚幫忙才沒給錢,不然搬運費可能就要1000元,快趕上冰櫃的價了。

遊客暴增後,在狹窄的路面上,騾子和遊客時常“狹路相逢”,有時是騾子讓人,有時是人讓騾子。

上山路上,每隔幾十米就挂著嶄新的喇叭或者小音箱,放著安全提示:“遊客們請注意,不要翻越欄杆,注意腳下,不去未開發的區域遊玩……”

熙熙攘攘的人流讓當地安全防護的壓力倍增。古路村是漢源縣地質災害和山洪災害隱患點,森林防火的壓力也不小。漢源縣文體旅局局長王霞透露,2021年前後,漢源縣曾打算爲古路村申報國家AAA級旅遊景區,最後因安全問題而未能成功。

每次看到爬到石頭上拍照的遊客,都讓鄭望春揪心。雖然天梯已經“封了”,但因爲山是開放的,還是有遊客想方設法去天梯。于是,“禁止”的方法只能是派村民在遊客可能攀登的山坡上蹲守,遇到躍躍欲試的遊客就進行勸返。“回去吧,生命可貴啊,不要冒險!”即便很多人就是沖著這份“冒險”的刺激感來到古路村的。

其實這樣艱難的山路,古路村村民已經走了多年,那時候並沒有護欄。有著豐富經驗的徒步“發燒友”也不太需要護欄,但大量普通遊客非常需要這份安全防護。意識到問題後,鄭望春緊急召集村裏的施工隊進行了一系列維修和加固工程。

遊客們一面爬,村民們一面修。清明假期,記者還看到幾個施工隊的村民忙著給護欄刷紅漆。他們天亮了就開工,不到中午已經上下三四回了。爲提醒遊客注意安全,正刷漆的村民開起了玩笑:“愛美的美女們注意了,把手往這兒靠靠,省了指甲油錢啊。”這份幽默逗樂了不少遊客。村民說維護工程原本要趕在清明節前結束,但因爲天氣原因,進度慢了些。

廁所、垃圾桶和水電

以前少有人問津的山村突然出現在聚光燈下,審視從四面八方湧來,新的問題不斷出現,而原本在當地人眼裏不是問題的事兒也都成了必須快速響應的“大事”。社交媒體上,遊客們不僅分享著穿搭、路線、美景,也在吐槽:“來古路村,感受頂級折磨。”難走的棧道、松了的護欄、不夠用的廁所和垃圾桶都成了“槽點”。

公共廁所和垃圾桶不夠用是需要解決的新問題,這些都是過去村民們用不太上的。鄭望春說,政府一直在幫忙想辦法,緊急調來了一批批臨時廁所和垃圾桶。

“如果要建永久的廁所,還有很多程序要走,得通過地質和住建相關部門評審。我們正在加急辦理相關手續。”漢源縣旅遊發展服務中心主任陳燎原說。

遊客增加後,垃圾處理成了大問題。“現在一天的垃圾量可能是‘火’之前兩個月的總和。”陳燎原說,現在這些垃圾都是政府出錢請村民牽著騾子運下去,每天來回4趟。當地正在想辦法對垃圾進行就地無害化處理,“每天這麽運不是長久辦法。”

除了新問題,突發的停電、停水是難以規避的老問題。今年以來,由于大風和雨水天氣較多,村裏因自然原因停了幾次水電。放在過去,這是村民日常會經曆的。但如今,在村裏留宿的遊客和做遊客生意的村民們對此越來越難以忍受。

“什麽時候來電啊,我手機馬上要關機了,你們這兒好坑啊!”4月1日19點左右,古路村又停電了。民宿老板蘭邵明連忙向住客道歉並解釋:“山裏條件有限,我們也很著急,村書記說是天氣原因電線燒斷了,這片山都停了。”當晚他給村支書鄭望春打了好幾次電話,詢問停電原因和維修進度。經過緊急搶修,電在第二天上午來了。

電來的當天下午,鄭望春的手機又被打“爆”了。這次是因爲突發停水,全村的旅遊廁所全部停用、大部分自來水停擺。鄭望春很無奈,4月3日早上6點,趁天氣好轉,鄭望春趕忙帶上幾個安全隊的村民去修水管。村裏用的自來水其實是山泉水,水管接著山頂的蓄水池,繞著山體一圈又一圈,足足有17公裏。所以每次維修,他們需要沿著水管自下而上尋找問題根源。

山裏溫差大,遊客們已經穿上了半袖,但一大早修水管的鄭望春和村民們都穿著棉襖。記者跟著鄭望春循著水管走時感受到了這股涼意。找水管走的道並不能稱爲路,懸崖坡上多是細軟的土壤,每一腳都很深。耳邊時不時傳來瀑布般的落水聲,其實那只是各處湧來的風在吹動山林,而身下就是緞帶般的大渡河。

走了3個多小時,終于找到問題症結:山石滾落,一節鋼管折成了90度,還有一處連接頭缺了口。鄭望春說,一旦下雨,山上碎石掉落是常有的事。古路村原本叫“咕噜村”,便是得名于碎石滾下懸崖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

鋼管是2018年脫貧攻堅之後更換的,“它質量好,你看折成這樣都不會斷。”鄭望春說,原先用的是軟管,埋到土裏的。山石滾落影響不大,但它容易被松鼠咬斷。鋼管的確很難斷裂,可是停水還是難免的。鄭望春說,政府已經准備了應急方案,如果再出現極端情況,將從河裏抽水。

這種因自然環境導致的水電問題目前難以避免。鄭望春解釋,古路村的供水、供電網絡在過去修建時,更多考慮的是滿足全村500余人的日常需要。他承認,應對動辄數千人的日接待遊客量,目前村裏的基礎設施還是有些跟不上。4月21日,古路村因電力檢修又停電了。

沖動和理性

修完水管的鄭望春,回家路上也沒閑著。他在路過的一家村民家,買了頭用于配種的山羊。繩子的一頭拴在羊角上,另一頭背在肩上,成年山羊的勁兒很大,他一路弓著背,鉚著勁,額頭上是豆大的汗珠。到了家,他讓記者先坐,轉身碾了玉米粒分給圈舍裏幾只羊吃。

他靜靜看著羊分食,片刻的安甯讓他走了神。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這段時間,他接了太多電話,密集見了太多人,需要時間喘口氣。

村子火了之後,村民們陸續做起了小生意。他也叫回在縣城的妻子,在家中開了農家樂。村裏的事務和家事堆在一起,讓他更忙了。他說自己也很長時間沒見到上小學的兒子了,過去每個星期,父子都能見好幾次,現在他沒工夫陪孩子玩。

鄭望春的家在半山腰,其實原先大部分村民都住在山頂,因生活不便,這些年已經陸續往下搬了不少。他也是2008年響應政府號召搬下來的。不過,自從2018年開通了斑鸠咀索道,山頂村民的生活成本可能比他們這些住在半山腰的還低。鄭望春介紹,索道分爲客運和貨運兩條,每天定時發車,本村村民免費使用,運輸成本比用騾子背要低不少。過去索道主要是滿足村民出行、運豬、運牛的需求,現在多了遊客觀光和村民拉貨做生意的需求。

“用索道確實比騾子背要省錢,但很多人都回來擺攤了,太卷了,我想著便宜點賣,走量。”村民周文麗說,她3月初就在索道附近,支起簡易棚,搬來幾把桌椅,向遊客賣起飲料和水果。記者發現同樣分量的切塊菠蘿,索道附近的村民賣3元/份,而山腰賣5元/份,山底則更貴。同一座山的不同位置,遵循著不同的定價規律。山腰賣得貴是因爲物資主要靠騾子背,成本高一些,山底最貴則是因爲那是遊客最多的地方。

周文麗正在給遊客切菠蘿。農民日報·中國農網記者 歐陽靖雯 攝

周文麗不知道古路村還能火多久,她說生意並沒那麽好做,因爲擺攤門檻低,拿個泡沫箱子、搬幾把椅子就可以賣。前些年,過完春節她和丈夫都會去外地做建築工,她說還是工地更賺錢,這次是因爲老人生病才沒出去,正好趕上這波遊客熱,等安頓好老人,她還是想出去。

目前山上的商戶經營處于萌芽之後野蠻生長的階段。鄭望春說:“老百姓好不容易有家門口做生意的機會,剛開始難免有不規範現象,比如占道經營、衛生管理有問題等。後續逐步會對商戶進行登記,劃分區域經營,並進行統一管理,一步步來。”

據蘭邵明觀察,外地商人或許比本村村民更沖動,最近有好幾個雲南商人找他,願意開四倍的價錢租他家的房子,用作投資旅遊項目。蘭邵明和女兒蘭智敏要理性得多,他們沒有再擴大投資的計劃。

“短時間湧入大量人流,可能並不一定是好事。”蘭智敏擔心短時間爆發的人流量會過快消耗古路村的自然和人文環境。在成都運營一家文化空間的她,將家裏的老房子打造成“理想的家”。去年年底民宿開始營業時,她以爲至少運營一年才陸續有遊客來住,沒想到人流來得這麽快,經常滿房。她觀察到,一開始來的客人,都是來體驗慢生活的,而現在的客人比之前著急得多,好像一直在趕時間。

在她看來,由于村莊在懸崖上,投資各類商業旅遊設施的成本比平原村莊高不少,這可能會勸退部分投機者。她家民宿用的一磚一瓦都是靠騾子和人背上來的。平整土地時,由于部分區域土層薄,用不了“挖挖機”,最後她花錢請人來挖,用“戳箕”運走地裏的石頭。裝修過程中,類似的工程不少,導致最後運輸和人工費嚴重超支。

遊客帶來的指數型飙升的管理難度,遠非一個村莊應付得來。每逢節假日,在上山的必經之路上遊客會見到許多穿紅馬甲的志願者。這些志願者中既有本村村民,也有當地縣鄉政府的基層工作人員。3月初以來,他們中很多人就放棄了休息日。周一到周五上班,節假日早上八點多准時出現在古路村接著“上班”當志願者。工作日在大樓裏寫公文、開會的他們,到了古路村,統一穿上紅馬甲,出現在山底、山腰、觀景台、索道和垃圾桶旁。他們的工作包括收垃圾、安全引導、輔助交警指揮和幫遊客拍照。

依靠基層政府工作人員“加班”不是長久之計,但在目前,這可能是爲數不多的選擇。正因爲古路村還不是景區,沒有門票收入,村集體經營性收入來源較爲單一,光靠村裏的力量根本無法應對現有人流,即便加上縣鄉政府支持也比較勉強。鄭望春說,現在只有停車場和山頂的索道纜車面向遊客收費,做小生意的村民確實能賺到錢,但是村集體更像是在做公益,社會效益遠大于經濟效益。

現在的古路村是多個村莊合並而來。索道的盡頭屬于通了盤山公路的馬坪村,四輪汽車能一直開到山頂,前兩年和古路村合並爲一個村了。不過馬坪村明顯要冷清不少。那邊的村民房屋明顯經過統一規劃,外牆及屋前的籬笆都是一樣的。鄭望春說,按照規劃,未來古路村會進行外觀統一升級改造,也就是說,索道連接的兩座山會越來越像。

漢源縣也正在研究古路村的未來發展方向。王霞透露,已有一些文旅投資商前來接洽。未來古路村可能會圍繞創新旅遊産品切入,聯動峨眉、金口河等區域,主動融入大峨眉文旅産業環線,打造大渡河流域高山奇峽戶外基地,提高體驗感和複遊率。

在古路村村民眼裏,即便村莊火爆之後出現了不少新問題,但有人氣總比過去“無名”好。作爲村裏最長壽的人,90多歲的蘭奶奶親曆了5代人的奮鬥。她見著記者就反複說:“苦了幾代人啊,我現在是動不了,他們年輕還可以開小賣部,弄農家樂。”她只遺憾自己幹不動了,假如能再年輕一些,或許也能在山上找到活幹。

作者:農民日報·中國農網記者 歐陽靖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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